“這……這話也太難聽了!他好歹也是一國皇子,受過徐公教導讀過聖賢書的!怎麼能……怎麼能得出口!”

“是啊,正常人都不出這樣的話,可他偏偏就了。

所以……他死了。”

“死前被去三指,剜一眼,去勢,然後與他的廝一起被扔到了關著發情的野獸的山洞中,被畜類騎於身下,被發現的時候幾乎屍骨無存。”

蕭謹言聽著魏祁的講述,久久回不過神來,半晌才問了一句:“公主那個時候多大?”

“十二歲。”

“……”

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子,竟然能做出這種事!

“可是……她就不怕被人發現嗎?”

魏祁再次笑了笑:“珍月心思縝密,遠非你所能想象,她既然敢做,就是有絕不會被人發現的把握。”

蕭謹言:你不是不喜歡她嗎?

這種有些讚賞又有些炫耀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不對啊,既然沒人發現,你怎麼知道的?”

“……我那時剛巧在附近一棵樹上睡覺。”

蕭謹言:“那還真是……巧啊,公主沒發現你嗎?”

“發現了。”

“那她竟然沒殺人滅口?”

“……”

“公主真是好心胸!換我一定會殺人滅口的!”

“……”

“看來公主很信任你啊!”

“嗤,”魏祁這回終於不再沉默了,“你想多了,她不殺我隻是因為沒做好殺我的準備,多殺我一個的話之前的事就難以周全,不殺我的話即便我去拆穿她,也沒有人會信我的話,甚至因為我在場,會讓人以為人是我殺的。

也就是,於她而言,我隻是個意外,但並沒有威脅。”

“……世子,你很了解給公主啊!”

“……”

魏祁再次沉默了。

蕭謹言是不太明白魏祁跟楚瑤這種明明互相了解讚賞卻又互相排斥的行為的,更讓他不解的是:“楚家人待公主並不好啊。”

排擠她,針對她,搶奪她的嫁妝,甚至刺殺她。

“她為什麼還要幫他們呢?”

在大燕時為了楚國怒殺皇子,在魏國時為了楚國頂撞老夫人。

“因為楚國再不好,也是她的母國。”

魏祁答道。

蕭謹言眼尾掃了過去:“你又知道了?”

“……換我我也會這麼做,身為國主之子,本就應該維護自己國家的利益。”

蕭謹言卻搖了搖頭。

“公主被送去做質子時隻有六歲,家國觀念應該並不深厚。”

魏祁卻不以為意:“我們哪個質子被送去的時候不是隻有五六歲?

回國後不都照樣心向自己的國家。”

“那怎麼能一樣?

你與其他質子在大燕時都受盡苦楚,自然思念對自己更好的母國。

而珍月公主卻是備受寵愛,回國後反倒過得還沒有在大燕好,按理她不會對楚國有這麼深的感情才是。”

一個能夠一怒之下火燒舊時住處的人,感情該是濃烈而又極端的。

絕不會是因為簡單的一句家國大義,就會為母國奉獻犧牲一切的人。

“或許……還是有什麼讓她牽掛的人和事在楚國吧?

不然就憑楚國近來對她做的那些事,她不與楚國斷絕關係才怪。”

魏祁:“你又知道了?”

蕭謹言:“……”

……

魏祁直到傍晚才回宮,進屋後卻愣了一下,仿佛有些認不出來自己的屋子了。

那根與地板顏色差不多的繩子還躺在地上,他那邊的一應陳設也都沒有變,楚瑤那邊卻全部換了全新的家具,且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樣式。

若非確定自己來時沒有走錯路,他幾乎要以為自己走錯地方了。

楚瑤正坐在一把交椅上看書,見他進來,抬起了頭。

“世子,我們先前既然好這屋子各用一半,那我更改一下這半邊的布置,你應該不介意吧?”

“……”

我介意又如何?

你不是已經改了嗎?

魏祁看著她在奇怪的坐具上的奇怪坐姿,了句“隨你”,便坐到了自己的塌上。

這坐具他之前在大燕見過,是從胡人那邊傳來的,但在漢人這邊應用並不廣泛。

楚瑤忽然換上了這樣的家具,估計是今日聽了他母親有腿疾,所以先給母親送了一套。

為了讓母親不覺得隻有她自己一個人特殊,不好意思用,便自己也換上了。

她向來這樣,做事做全套,隻要有心討好誰,總能讓人感到如沐春風般的舒適。

魏祁已經能想象到母親對她越來越喜愛的情景了。

若是他們夫妻二人也能琴瑟和鳴,這個家倒算得上溫馨美滿。

不過可惜,他與珍月注定不可能舉案齊眉,能像現在這樣井水不犯河水誰也不打擾誰就不錯了。

嗯,就這樣也挺好,最起碼表麵風平浪靜。

……

魏老夫人佛堂被拆那,魏延就做主免了楚瑤今後每日給魏老夫人晨昏定省,隻要初一十五的時候跟魏祁一起去一趟就是了。

魏夫人也讓她不用每日都去長樂宮,但楚瑤卻仍舊堅持前往,沒有一懈怠。

這日她像往常一般給魏夫人請了安,陪她一起用了飯,要離開的時候自己想去宮外轉一轉,她嫁來這麼些日子,還沒有欣賞過魏國的風土人情呢。

魏夫人笑道:“你嫁過來那日宮中不就給你準備了令牌嗎?

想出去的時候直接去就是了,不用特地跟我報備,隻要按時在宮門落鑰前回來就好。”

楚瑤卻道:“雖然是可以隨意出去,但還是跟母親打聲招呼的好,不然母親不知道我去了哪裏,找不到我擔心我怎麼辦?”

魏夫人沒養過女兒,卻也知道她是在故意撒嬌。

偏偏這女孩兒不僅長得漂亮,還懂事乖巧又聰明伶俐,換到誰家不喜歡?

“好好好,還是瑤瑤懂事,不像祁兒這臭子,每次都是走就走,從來不知道跟我打招呼,也不管我但不擔心。”

魏祁:這才幾您就一口一個瑤瑤叫上了?

還有你們話關我什麼事?

拉上我做什麼?

楚瑤笑著與魏夫人道了別,跟魏祁一起離開了長樂宮。

魏祁此時也正要出宮,便與她一道向外走去。

兩人一路無話,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像是夫妻,更不像是新婚不久的夫妻。

但魏祁已經習慣了這種沉默的狀態,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楚瑤若是忽然開口跟他話那才是奇怪呢!

可今日楚瑤還真就奇怪了。

“世子,那是什麼?”

走著走著,楚瑤忽然湊了過來,看著魏祁左側的方向問道。

聲音極輕,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在身後的宮人看來就像是夫妻倆在什麼悄悄話。

魏祁沒有跟楚瑤這麼近距離的接觸過,下意識的往旁邊躲了躲,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什麼都沒看到。

“你什麼?”

“就是那個啊,紅色的,掛在牆頭上的。”

楚瑤再度靠近,麵頰幾乎貼上他的肩膀。

魏祁眉頭緊蹙,覺得右半邊身子有些僵硬。

什麼掛在牆上的紅色的東西?

哪有?

正想著,身邊的人卻沒再靠近他,而是彎下了腰。

緊接著,一顆石子啪的一聲打在了魏祁臉上。

周圍的宮人嚇壞了,驚呼著圍到兩人身邊,仿佛附近有刺客似的。

楚瑤此時才直起了身,撿起掉在地上的帕子,似有不解的道:“怎麼了?

發生了什麼事?”

魏祁這回不僅右半邊身子僵硬了,整個身體都繃的筆直,用力的咬了咬後槽牙,看向石子射來的方向。

“阿祐!給我下來!”

眾人尋著他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不遠處的一棵樹上,魏祐正驚慌失措的想往下爬。

奈何還沒爬下去,就被魏祁發現,一嗓子吼得他差點兒從樹上掉下去。

片刻之後,年僅六歲的孩童被宮人帶著走了過來,手上還拿著一個彈弓,剛剛那石子就是用這彈弓打過來的。

“為什麼要用彈弓打人!之前不是跟你過不許用彈弓對著人嗎?”

魏祁在幾個弟弟麵前向來是嚴厲的,魏禮魏祐都是對他又敬又怕。

魏祐縮了縮脖子,把彈弓藏到身後:“我……我不心的,剛才有鳥飛過去了。”

有個鬼鳥!

他分明就是想打珍月,珍月躲過去了,這石子就打在了他頭上。

魏祁轉頭又看了一眼楚瑤,後槽牙咬得更緊。

這個女人剛剛明明發現阿祐在樹上了,卻借故與他話分散他的注意力,讓他沒有察覺,最後還代她挨了這一下。

她若是一聲,他們兩人明明都可以躲過去的!

楚瑤卻似乎沒看到他的目光,反而在旁溫聲勸道:“四弟還呢,一時頑皮罷了,你不要發這麼大脾氣,嚇到他了。”

著還往他臉上掃了一眼:“那石子不大,也不尖,連個傷口都沒留下,你就不要生氣了。”

魏祁:你這失望的眼神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