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鳴矣,於彼高崗;梧桐生矣,於彼朝陽。”
程帆與葉靜秋的初次相遇,便是在那向陽的梧桐樹下。
那一日清晨,葉靜秋絕早起床,踏著熹微的晨光來到學校東湖邊的梧桐大道上。湖麵初明,氤氳著嫋嫋的水霧,似薄紗般蜿蜒散開。空氣裏隱隱浮動著清爽的秋風,有些許冰涼的濕氣。但好在早秋的天裏,還殘存著夏季的餘溫,所以,葉靜秋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色連衣裙便足以抵禦剛剛冒頭的寒意。
寬闊的道路兩邊成排栽種著蒼天梧桐樹,葉子在枝椏間顫抖,有的不堪秋風撩撥,從樹梢脫落,漾漾地掉在地上。梧桐葉上的綠意已悄悄褪色,染上了淡淡的淺黃。有的葉脈早早地幹枯成蜷曲狀,腳踩在上麵還會發出一聲聲清脆的“刺啦”碎裂聲,這聲音落在這無人的湖邊,竟有些觸耳驚心。
葉靜秋在一棵梧桐樹下找了條幹淨的長椅,木椅上的朱漆有些脫落,鐵腳的旮旯處還生著斑斑鏽跡,想必它在這裏已經有些年月了。她倚著扶手坐下,攤開了手中捧著的書。
湖邊一片的靜謐,太陽漸漸從東方升起,明媚的朝陽撥開濃霧,將金光鋪灑在了柔波輕拂的湖麵,也斜斜地穿過繁茂的枝葉照進了枕湖而臥的梧桐路。
幾隻晨鳥棲息在樹幹上歡快地啁哳,有的撲騰著翅膀在空中往來飛翔。忽然,一陣輕快的輪滑聲伴著鳥鳴從遠處疾馳而來。那滾軸壓過地麵的聲音有些嘈雜,瞬間打破了湖邊的寧靜。
葉靜秋猛地抬起頭,循聲眺去,隻見一位身材頎長、氣質清冷的男生正滑著滑板從前方一排梧桐樹下乘風而來。
他身穿一套藍色運動服,上衣敞開著,露出裏麵潔白幹淨的白色T恤,腳上穿著一雙白色休閑鞋,鞋麵被擦拭得一塵不染。後背的黑色雙肩包則隻隨意地搭在肩膀的一側,一隻手還揣著一本厚厚的課本自然地垂放在身體的右側。
他滑滑板的動作熟練又輕盈,在一陣紛然飄落的梧桐葉中快速地穿梭而過,片葉不沾身。陽光灑在他身上,薄霧彌漫在他周圍,那畫麵就好像是從漫畫裏走出來的一樣。
葉靜秋有些看呆了,世界仿佛在她的周圍停止,時間也在一刹那凝固,她那清澈純淨的眼眸裏隻倒映著他瀟灑的身姿,她的耳畔也隻聽得到那軋軋的輪滑聲。
可是他似乎半點也沒有注意到梧桐樹下坐著這個女孩,目不斜視地望著前方,表情酷酷地從她麵前經過,還用腳用力地在地上踩了兩下,倏忽間便向前滑出七八米遠,帥氣地追風而去。
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葉靜秋的心裏陡然升起一股深深的失落感,就像體內的靈魂突然被人抽走了似的,隻剩一副軀殼空蕩蕩地沒有著落。
她幽幽地歎了口氣,默然收回視線,卻驚訝地發現一片泛了黃的梧桐葉竟不知何時落在了她攤開的書扉上。她用手輕輕拈起葉梗末端,將它放在掌心處,葉脈清晰分明,葉片上還沾著幾滴飽滿圓潤的露珠,在陽光的照耀下,晶瑩剔透。
她的嘴角不自覺地浮起一絲甜甜的笑意,然後又將這片梧桐葉萬般珍惜地小心夾進書本裏,合起來,藏好。
她從小便喜歡梧桐樹,也有收集梧桐葉的習慣。因為她向往藏在梧桐樹年輪裏的愛情故事,永遠不離不棄,永遠忠貞不渝。
所以,她千裏迢迢從北京來到南京上大學,隻因這裏有滿城的梧桐樹,一出門,便能看到;一開窗,便能觸到。
因為一棵樹,愛上一座城。也許,會在這座城,愛上一個人。
如今,她真的遇到了。
“葉子.....葉子.....”
沉浸在紛亂的遐想中,她忽然被一道低聲的呼喚給驚醒。葉靜秋茫然地轉過臉,無意識地悶聲“嗯”了一下。
秦詩詩清秀的麵龐閃著柔光,她指了指講台的方向:“下課啦~”
講台上空空如也,老師早已不知去向,隻留下滿目狼藉的黑板。教室裏的同學們也都高高興興地收拾著東西準備離開。
她這才回過神來,心不在焉地將桌上未曾動過的紙和筆一一收進了包裏。
秦詩詩瞧著她無精打采的樣子,便問道:“你怎麼了?一整節課都看你望著窗外發呆,在想什麼呢?”
葉靜秋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被周南搶著說道:“看她那魂不守舍的樣子,我猜,肯定是有喜歡的人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