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寧熙耳朵裏隻聽得砰的一聲,拉扯著她的那股力道便消失了,隨後一個身影像鬼魅一般從路邊躍了出來,正好將她撈到了懷中。
“你別怕……我來了。”一個異常熟悉的聲音在納蘭寧熙耳邊響起。另一個同樣熟悉的聲音卻有如驚雷一般,挾著無力的怒火在前方爆開:“放開她。”
周渝南來了,木野也來了。納蘭寧熙抬起頭,看著周渝南明顯變得憔悴狼狽很多的臉,卻不知道為什麼淚流滿麵。
木野盯著周渝南一字一句的叫道:“我叫你放開她。”
周渝南卻是攬緊了納蘭寧熙,迎著木野的目光,嘴角扯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你覺得我會嗎?”
納蘭寧熙挪了挪身子,從周渝南的懷裏掙了出來。她剛剛一直在想,要逃出去,逃離木野的身邊。隻是真的離開,卻沒想到是以這樣的一種方式。
木野冷笑起來,輕輕拍了拍巴掌,周圍無數的人冒了出來,將他們圍在了中間。那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無一特別的便是都盯著他們,無一放鬆。
這……一便是他下的套吧?隻等自己和周渝南上套。納蘭寧熙望著木野,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不似喜,卻比悲憫更讓木野揪心。
“放開她。”
納蘭寧熙望著木野,他的眼神有些冷,盯著周渝南的表情帶著幾分噬血的猙獰。隻不過才分開幾個時辰而已,以往兩個人之間和諧的氛圍便已消失不見。納蘭寧熙嘴角的笑容越發扯得明豔起來。
周渝南卻是一把將納蘭寧熙扯到了懷裏:“我告訴你,你做夢。想我所求……不過是同她死在一起而已。如若……你不放我們離去,你就等著收我們的屍體吧!”周渝南笑得有幾分瘋狂。
納蘭寧熙望著周渝南卻不知要如何說,她相信周渝南不會拿她的性命當兒戲,他如此作為,隻不過是想要挾迫木野,然後放他們離開而已。
木野卻是收斂了他臉上所有的怒氣,從身邊下屬的手裏搶過一張布告,朝著周渝南扔了過去:“想死?假如你覺得你死後,可以麵對你們周家滿門上下二百三十一條人命的話,我絕不攔著呢。隻不過……她……你別想動一根汗毛。”
被團成一團的布告很輕,但在木野的手裏,卻像是一塊石頭一般飛了過來。周渝南臉色一僵,猛的伸出手來,抓著紙團然後用力一抖。
布告被攤了開來,雪白的大布告紙上,用烏黑的墨水寫著幾行大字:原威武大將軍周念承因通敵判國被判滿門抄斬。另有其二子周渝南判逃,遇者殺無赦。
靠著周渝南,納蘭寧熙感覺到他的身子顫了一下,拿著布告的手也有些不穩,就連呼吸也都粗重了起來。
納蘭寧熙看著布告上火紅色的官府印痕,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東西。她知道一字天事後,周渝南必會降罪,隻是沒想到……居然會是這麼大的罪名。
木野的嘴角則是泛起了幾絲冷笑:“堂堂大齊國的擒龍勇士,便是如此草包?已一個婦人的性命,來來狗且偷生?我要是你,早就買塊豆腐撞死去了,省得活著丟人現眼,還連累家人。”
周渝南氣得直打哆嗦,納蘭寧熙能感覺到他的手抖動得幾乎要跳起來。而木野還不放過他,繼續挑釁著罵道:“怎麼?不服氣?難道我說錯了嗎?”
周渝南臉上的神情卻是由紅轉白:“這布告哪裏來的?”
“三天前,從建業城午門處揭下來的。”木野挑了眉,嘲諷的笑道,“怎麼?還怕是我拿來騙你的嗎?”
“你想怎麼樣?”周渝南一下子挺了起來,明明之前還將她護在懷裏,整個人身體微彎著向前傾過來,此刻卻是像出鞘的劍一般,帶著一身的鋒利與猙獰。
“先放了她,我們再談其它,不放開她,什麼都不必談了。”
周渝南冷哼了一聲,低頭看向納蘭寧熙。他的目光隱晦不明,整個眼睛都處於一片陰影之中。納蘭寧熙看不清,但是卻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陰鬱。那份在初見之時,便濃鬱得化不開的陰鬱。
“我帶你走。”
周渝南的這四個字說得很輕,但是落在納蘭寧熙的耳朵裏卻是很重。眼淚像潮水一般的從眼眶裏湧出,完全不聽她的指揮,一滴一滴,順著臉頰往下淌著。
“你……別哭……對不起,我來得晚了。”周渝南伸出手去,想抹去她臉上的淚滴,卻是伸了一半,又覺得唐突,手在半空停了一下,又落了下去。
納蘭寧熙不自覺的朝後退了一步,眼神有些慌亂的朝著木野望了過去。木野的臉色鐵青,手垂在身側。站在他身邊的幾個侍衛似是有些懼怕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暴怒,全都朝旁邊退了下去,讓他的身體周圍形成了一個一米左右的空位。
“我帶你走,我們回大齊。”周渝南的話讓納蘭寧熙的心思動了動。她一直想回去,雖然王府並不是她的家,但是她是在大齊長大,打小聽的是大齊話,吃的是大齊的飯,穿的是大齊的衣。血脈裏對大齊還是有著一分割舍不斷的情感。
“她是我的人,不會跟你走。”
木野的話橫插了進來,讓納蘭寧熙的身體一震。周渝南當是她在害怕,伸手握住了她的肩頭:“隻要你想走,我一定帶你走。”
“我說了……她不會跟你走。”木野一字一頓,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麼幾個字。
周渝南隻是淡淡的瞥了木野一眼,仍是抓著納蘭寧熙的肩頭:“隻要你說走,我們立刻便走。”
“納蘭寧熙……不準走。”
木野朝前走了一步,聲音低沉而沙啞。他好像是在懇請,又好像是在命令。納蘭寧熙沒有抬頭,隻是伸手抓住了周渝南的衣服:“帶我走……帶我走……”
許久不曾說過話,驟然發聲,聲音幹澀而難聽。周渝南的眼睛有些發潮,他一把攬住了納蘭寧熙的肩膀,便朝旁邊行去:“好!我帶你回家。”
木野的身子卻是僵在那裏,一臉的震驚,他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會聽到納蘭寧熙的聲音。藥一直都在給她煎著,每天都會按時按量的喂下去,而她一直不曾說過話。
他以為……
他以為她是真的不能說話了,還打算找遍天下名醫為她治病。可是她卻說話了,卻對別的男人說話了。
木野隻失神了短短的一瞬間便回過神來,語聲冷冽,有如冬日裏的寒冰:“納蘭寧熙,隻要你跟著她走了,那麼明天小環的人頭便會和她的身體分家。”
他的語聲很淡,但是納蘭寧熙卻清楚的感覺到了他聲音裏的認真還有威脅。假如她就這樣走了,小環……說不定真的會被他殺了。
他就這麼拿定了她的弱點嗎?納蘭寧熙臉上掛上了一抹慘笑,回頭望著木野:“你想我怎麼樣?”
“過來。”
木野朝納蘭寧熙伸了手,臉色相當難看,可見得此際他心中到底充斥著怎麼樣的怒火。
納蘭寧熙的嘴角勉強牽起一絲苦笑,心裏不禁暗歎,這木野總是有辦法鉗製住她嗎?她抬頭看了一眼滿麵淩厲的周渝南,迎上的卻是周渝南深情款款地目光,熾烈卻又充滿悲涼。
但最終,納蘭寧熙還是強忍著即將決堤的淚水,避開周渝南的目光,掙脫了肩膀上周渝南的那雙手。納蘭寧熙看了一眼木野,便輕邁步伐,往木野那邊走去。那樣輕地腳步卻重重地踩在周渝南和納蘭寧熙的心頭,踩得他們都有些喘不過氣來。
周渝南看著納蘭寧熙的纖弱的背影,他的雙手還保持著抓著納蘭寧熙肩膀的姿勢,仿佛時間就此凝固,周渝南的眼神一點一點地變得空洞。
木野一臉惱怒地看著眼前漸漸向他走近的納蘭寧熙,心中卻是萬分悲苦,其中雖然夾雜了一絲喜悅,但也隻是杯水車薪。難道隻有用這樣的方法,才能將她留在身邊嗎?難道自己就是那般惹她的厭惡嗎?
大街上的車馬喧囂,人們竊竊的低語,仿佛在這三人的周圍消失遠去,直到木野將納蘭寧熙的手牽了起來。那納蘭寧熙也不言不語,默認了木野牽起她的手的舉動。
納蘭寧熙轉身看著周渝南,悲楚交加,為了小環,她已經做出了決定。
“上!”木野一聲令下,聶雲等人便向周渝南攻了過去。周渝南當即便回過神來,躲避聶雲等人的攻擊。
看著周渝南被聶雲他們一行人圍攻,納蘭寧熙心裏卻是充滿了說不出的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