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木野這一次的病,來得相當凶險。高燒,腹泄,一連整了二三日,把納蘭寧熙他們幾人忙了個人仰馬翻。
納蘭寧熙曾經旁敲側擊的對聶風說,木野病了,要不要把聶青他們召喚過來,以保護木野。
卻不料聶風的回答,聶青他們已經離開了雲集城,而且……除非他們表明身份,要不然聶青他們根本就認不出他們來。也就是說,現在他們隻有這四個人的力量,再無其它。
不過有一點較好的便是,他們換了身份,盯著木野的那些人,一時半會的還不會留意到他們。
藥已經攤涼了,納蘭寧熙伸手將木野扶了起來,然後將藥遞給了木野。由於這一場大病,木野的樣子看起來憔悴了許多。眼神裏的光彩也略遜了幾分。
木野端起碗,一口將藥飲盡之後,又遞了回去。在躺下之時,他的眉頭皺得緊緊的,顯然對吃藥深惡痛絕。
“什麼時辰了?”
“辰時了。”
這幾天木野都是躺在床上,一眾的事宜都是由納蘭寧熙打點。聶風守在門外,幫他們請大夫抓藥,小環則是煎藥,買菜做飯。
他們像是最普通的夫妻,生活在一起。納蘭寧熙每日守在木野的病榻前,為他端茶倒水,鋪衣疊被。
有時候納蘭寧熙恍惚有一種老夫老妻的感覺,心下甚至想,假如他們沒有那麼多別的身份,就隻是一對新婚的夫妻,真的因病停留在雲集。或許也是一件幸事,隻是轉念,又將自己的這些暇想打斷。
木野終是南景國的王爺,他不可以舍下自己身上的責任還有抱負。而自己呢?也不是商戶家的小女,能跟著夫君一起回家省親。有時候……別人唾手可及的幸福,對她而言卻是那麼的遠。
“這幾天辛苦你了。”木野的聲音還有些弱,多說幾句,氣息便有些不穩。
納蘭寧熙笑了笑,沒有接話。
“明日我們得要起程了。”
木野的話讓納蘭寧熙一愣:“去哪?”
他這身體還隻是剛剛好轉,怎麼就想著要走?
“雲城。”
納蘭寧熙皺了眉:“你現在的身體……實在不適宜趕路。”
“無事,一會把聶風叫進來,我讓他安排起程的事宜。”木野探了身子,想從床上坐起來。納蘭寧熙看他撐得艱難,遂上前扶了兩把,將一個軟枕塞在了他的身後,讓他靠得舒服點。
“好。”
納蘭寧熙低聲應了,正準備轉身出去的時候,木野卻突然開口叫道:“悅兒……”
等到納蘭寧熙回頭看著他,木野卻挪開了眼神,淡淡的說:“去吧!”
聶風聽到木野說要離開之後,同納蘭寧熙一樣,勸說木野再留幾天,但是木野執意不肯。聶風隻得去準備東西,不過由於木野的身體不好,需要準備的東西比較多,因而他們在客棧裏又多留了一天。直到第三天早上,一行四人才登上了一輛高大的二人馬車。
拉車的是聶風,小環坐在車轅邊,同聶風在一起鬥著嘴,納蘭寧熙則守在馬車裏,照看身體還很虛弱的木野。
“怎麼了?可是累了?”
木野手裏拿著本書,但眼睛卻是停在靠著車壁打盹的納蘭寧熙身上。
納蘭寧熙聞言睜開了眼睛,有些迷糊的看著木野:“你說什麼?”
“可是累了?躺下來睡會吧!這一路上,還有很多需要你的地方。”
木野明明關心的話,可是說出來,卻是不好聽。
“沒事。”納蘭寧熙撩起了簾子,探頭朝外看去。
他們現在走的,是一條鄉間小道。從這條路出去,便可直接上官道去雲城。隻奇怪的是這條路平時的人並不多,今天卻總能看到三三兩兩的人群從前頭折返。
納蘭寧熙不禁向聶風問道:“福生,前頭可有什麼不對勁?”
“前麵有個關卡,不知道在查什麼,好多人都打轉了。”
聶同馳著的馬車慢了下來,沒過多久便停了。納蘭寧熙在馬車裏,都已聽到了外麵的吆喝聲:“裏麵的人出來。朝廷捉拿反賊,過路的全需要驗證。”
納蘭寧熙正準備出去,卻被木野拉住了手腕。木野衝她搖了搖頭,然後自己挪到了馬車邊,撩起了車簾:“這位軍爺……不知道咱們夫妻倆能過去嗎?”
一個黑乎乎的腦袋從車簾處探了進來,朝著納蘭寧熙張望了兩眼。納蘭寧熙掉轉過了頭,隻給他留了一個背影。
“裏麵那個是誰?叫她出來看看。”可偏生那個軍爺卻不放過她,還在那裏叫嚷著。
聶風見情況不太好,笑著下了馬車走到了軍爺的身邊:“那是我們當家奶奶,這老爺才娶的親,新媳婦不愛見人還請軍爺您擔待一點。”
聶風將手裏的銀子遞了過去塞到了軍爺的袖子裏。那軍爺眼風都沒往手上落,隻是用手掂了掂,然後朝其它人使了個眼色。其它幾個軍爺也朝著他們圍了過來:“讓開,讓開……”
“我們奉差辦事,所有人等必需配合,非則以判國罪論處。”
“叫裏麵的人出來接受檢查。”
“哎軍爺……”聶風伸手攔了幾個欲伸手過來的軍漢。木野臉上也是堆了笑,擋在了車門前:“這位軍爺……我家娘子小戶人家,沒見過世麵,粗俗不堪,怕是會衝撞了各位軍爺。各位軍爺高抬貴手,放我們一馬。這是一點小意思,請各位軍爺喝酒。”
木野將一包銀子遞了過去,為首的軍漢伸手拿了,然後挑了兩塊扔向了身後:“行,這位公子夠意思。那我們也就按規矩行事。楊六,把畫像拿過來,對照一下。”
木野的眼睛微眯了一下,眼神裏閃過一絲冷光,不過很快便被他掩了去。
那個叫楊六的軍漢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畫像,拉開對著小環看了兩眼,然後又叫過旁邊的人跟著再看了兩眼。隨後收了畫像,對著身邊的軍漢大聲喊道:“是他們……就是他們。”
納蘭寧熙心下一沉,他們已經易了容,換了裝,他們不可能看出來。那又是為什麼要抓他們?
木野的臉也沉了下去:“這位軍爺……我們是老老實實的平民,委實和什麼反賊搭不上關係,還請軍爺明鑒,放我們一條生路。”
納蘭寧熙從木野的聲音裏麵聽出了明顯的壓抑和怒火,她握緊了腿上的匕首。假若那些官兵們還不肯善罷幹休,那麼聶風和木野兩人肯定不會束手就擒。他們人少,官兵人多,再加上木野又是個大病初愈的,到時必有一場惡戰。
“少廢話,快點給老子下來。”
官兵必是動了手,納蘭寧熙都能聽到小環的呼聲。轉過頭,眼瞅著木野,納蘭寧熙發現他的表情反而放鬆下來,朝著外麵做了個手勢。
外麵傳來官兵的哀號聲,納蘭寧熙撩了車簾朝外看去。小環被聶風護在了身後,被幾個官兵圍了起來。另外還有幾個官兵正朝著他們圍了過來。
還有一個官兵朝著天空放了個響號,讓木野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福心,下手。”
“是……爺。”聶風應了聲。
之前一直呈防守狀態的聶風突然動了,他的身形如鬼魅一般,朝著那幾名官兵衝了過去。
隻是幾個回合之後,那些官兵們便都倒在了地上。周圍幾個等候過關卡的人全都呆呆的站在那裏,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片刻之後,第一個女人尖叫出聲,隨後其它的人也跟著四散而逃。
“上車……”聶風將小環甩上了馬車,幾腳將關卡踢飛,把道路清理出來之後,駕著馬車朝前疾馳而去。
“老爺……我們……要怎麼辦?”遭遇這個事之後,他們的身份隻怕是會暴露,納蘭寧熙心裏隱隱有些失落,這些天假裝是一家人的感覺其實挺好。隻不過這個美夢隻怕馬上就要破滅了。
木野回頭看了納蘭寧熙一眼,眼神中隱約有些失落:“沒事。聶風會把我們帶到安全的地方。”
馬車的速度很快,從撩開的車簾處撲進來的冷風可見。這一條路都是平地,隻不過前方拐彎的地方有一處密林。聶風駕著馬車在拐彎處停了下來。
“爺……前麵怕會有埋伏。我們……”
“分頭走。”木野跳下了馬車,回望向納蘭寧熙,朝她伸出了手。納蘭寧熙垂著眼,避開了他的手,自己跳下了馬車。小環迎了上來,站在了納蘭寧熙的身邊,有些焦慮的看著後麵的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