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渝南用力的格擋著迎麵劈來的大刀,來人的力氣極大,劈得他的手腕都有些發麻。
這幾個對手裏,隻有那個他一直追著的對手最強。幾乎能與他打成平手。隻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帶著琉月公主,而那個人卻帶著幾個不入流的幫手。如若是平時,他一個人根本不懼,隻是現在……
周渝南的目光在對敵的間隙朝後瞧了一眼,緊跟在他身後的納蘭寧熙一臉蒼白,兩隻眼睛裏盛滿了無措,讓周渝南的心一陣緊抽。
那人帶來的幫手一共五個人,被他尋機砍死了三個,隻是餘下的這些人……
周渝南重重的喘了口氣,那三條人命,是他用了三處傷勢換來的。現在他每一次呼吸之時,胸口就一陣悶疼,而眼前的三個男人,還虎視眈眈的盯著他。
他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這幾個人出手狠毒,招招致命,如若他倒下了,那麼……死的不單隻他一個。
眼角的餘光瞥見旁邊的山穀,隻有幾丈遠,下麵是一片青蔥的山林,落下去,說不定還能尋得一線生機。
眼中有了決斷,手上的動作便淩厲幹脆起來,周渝南拉著納蘭寧熙一步一步的朝後退去。
遠處,著月白袍子的男子皺了皺眉,望著越來越靠近懸崖峭壁的兩個人,輕歎了一口氣。
他身後的黑衣男子聽到,輕聲問了一句:“公子,可要喚他們停下?”
白袍男子睨了他一眼,目光不虞:“不必。”
懸崖邊那兩個人已經相擁著掉了下去。白袍公子垂眸落在了手上,手指上似乎還殘留著那女子身上的氣息。淡淡的,屬於無名野草一般似有若無的氣息。
“走吧!”他翻身上馬,“準備進行下一步。”
疼……全身上下都在疼。
納蘭寧熙睜開了眼睛,刺眼的光線又讓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直到好一會之後,納蘭寧熙才適應了亮光,看清楚身前的情形。
他們落崖的地方差不多是在山腰,納蘭寧熙可以清楚的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周渝南逼退了一個身形高瘦的黑衣人,然後拉著她的手猛的將她拽入懷中,隨後便是猛力的一躍。
耳邊是呼嘯不止的風聲,眼前是不斷出現又消失的山石草木。納蘭寧熙可以感覺到自己被周渝南緊緊的抱在懷裏,而他們的身形由不斷的在地上翻滾著,直到她的身子猛然一震,然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她到底暈睡了多久?納蘭寧熙推了推趴在她身上的周渝南。周渝南一動也不動,大概暈過去了。
“周將軍……周將軍……”
手底下一片粘濕,讓納蘭寧熙心底有了幾分不妙的感覺。堅難而痛苦的將周渝南從自己身上推到了旁邊的地上,納蘭寧熙跪坐起來,檢查著周渝南的身體。
他的呼吸很是微弱,如果不是在他鼻端還能感受到熱氣,納蘭寧熙幾乎以為他就那麼掛掉了。
左臂上的傷勢最為嚴重,一道傷口從他肩膀上拉下,一直扯到手肘下方,外翻的皮肉上還粘染上了一些泥土和樹葉殘渣,而鮮血把整個袖子都染紅了,連他的手也滿是血汙,看不清原來顏色。
還有他的右大腿上,也有一個明顯的窟窿眼,血水還在往外滲著,不光染了褲子,還濕了一片地麵。除了這兩處傷口之外,他的身上還有許多大小小的傷口,有些看起來像是被這一路上的樹枝劃破的,有些又像是在和那些人打鬥的過程中劃到的。
反倒是她因為背後有棉被披著,前麵有周渝南護著,根本沒受到什麼傷害。納蘭寧熙幹脆利落的扯過裙角,想撕一些布料下來,給周渝南包紮傷口。隻不過布料很是結實,她的力氣又輕,試了好幾下,還是沒有扯動裙角分毫。
最後顧目四盼,隻望能找到什麼工具,反倒讓她發現自己的匕首就落在旁邊不遠的地方。匆匆將匕首撿了回來,在裙子上裁了幾塊布條下來。納蘭寧熙把周渝南身上的大傷口想辦法包紮起來之後,才再度拍打著周渝南的臉,不停的呼喚著他:“周將軍,周將軍醒醒。”
周渝南在納蘭寧熙的拍打下,微皺了下眉頭,呻吟了兩聲之後方才睜開了眼睛:“公主……”
他的眼神在初醒來的時候還有些迷惑,不過片刻之後便清明起來:“公主……你沒事吧!”
“我沒事。”納蘭寧熙試著將周渝南往起來,“我們跌到山崖底下了,我怕……再過一會我怕那些人會找下來。”
“我……”周渝南也努力的往起爬,隻是還沒爬到一半就悶哼了一聲,身形又往下倒去,納蘭寧熙連忙伸手去扶,隻是周渝南倒下的力量太大,連帶著將她也帶倒在地。
“沒事,我們再來一次。”納蘭寧熙先爬了起來,再度朝周渝南伸出了手。
“不用。”周渝南沒有接納蘭寧熙的手,目光左右遊移著,“你幫我找一根木棍吧!”
這是大男人主意作祟麼?納蘭寧熙沒有勉強他,在旁邊不遠的地方找了根手腕粗,半人高的棍子回來遞給了周渝南,“你看看這個合適不?不合適的話我再找別的。”
“不用,這個可以了。”周渝南接過木棍,咬著牙從地上站了起來。他的刀早已在下落的過程中掉得不知道蹤影。
周渝南四下望了一番之後,挑了一個方向對納蘭寧熙說:“我們朝那邊走。”
他的挑的方向是一大片樹木,高大的樹木遮蓋了天空,那些有些暗綠的樹葉上堆積著一些積雪,似墜而未墜。
雪後的原野裏,很難掩蓋行藏,如果不能及時隱藏起來,要不了多久,他們便會被人尋到。
他們一直朝前走,穿過一棵又一棵樹,身後暫時還沒有人追來,他們卻也不敢掉以輕心。
天冷,路滑,身上疼痛。納蘭寧熙不知道自己那一步一步到底是怎麼走下來的,她隻是咬著牙憑著一口氣支撐著。
終於,納蘭寧熙忍不住開口問道:“我們要去哪?”由於長時間的跋涉,她的氣息有些不穩,說話之時噴出的鼻息在空中化成了一股白霧,攏在了周渝南的耳邊。
“前麵……有條河……正好從林子裏穿過去,我們要找到那條河,才有可能逃出去。”
周渝南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比她更嚴重,他握著她的手火一般的燙,偶爾回頭和她說話時噴過來的鼻息都帶著一股火熱。
“你發燒了。”
是肯定,不是疑問,納蘭寧熙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同他的手一般,火熱燙人。
“沒事……我們要找到……那條河,隻要……淌過河,就暫……時安全了。”
周渝南的聲音裏透出來的虛弱讓納蘭寧熙非常擔心。她拉扯著周渝南盡量快的朝前趕著。
前方還是一棵又一棵的樹,耳中隻有風聲,看不到河流,連流水的聲音都不曾聽到。
“你……朝前走……一直朝前走……淌過河,再順……”周渝南每說一段話,就得用力的喘上幾口氣,方才有力氣說後麵的話,“順著河流朝下,應該就能逃出去。”他用力的推了納蘭寧熙幾把,示意她朝前走。
“不……要走一起走……”納蘭寧熙的固執讓周渝南停下了腳步,側過頭看著她,目光裏不知是喜還是悲。納蘭寧熙在他那樣專注的目光下轉過了眼神,但是手卻仍是扶在他的手臂上,固執的朝前拉著。
“你……不後悔?”周渝南的問話,讓納蘭寧熙覺得有一些異樣,不過仍然莊重的點了點頭,“不後悔。”
“好!”周渝南的話音方落,身子便猛的朝著納蘭寧熙撞了過去,將她撲倒在地。
納蘭寧熙在倒地的瞬間,耳中聽得一聲破空之聲,隨後一隻箭從她剛剛落身處的地方劃過,最後射入前方的一棵樹上,隻剩下了一隻箭羽在外麵,還有簌簌抖動。
他們到底還是追上來了。
周渝南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由剛剛的昏昏入睡一下子變得清明起來。眼裏的精光也有如利箭一般朝著遠處射了過去。
一個人影在離他們不過十幾丈遠的地方露了出來。他的手裏拿著弓箭,遠遠的對著周渝南他們一點一點的接近。
“躲在我身後,尋找機會立刻跑。”周渝南說這幾個字的時候,氣力十足,好像之前所有的虛弱與病態都是錯覺一般。
納蘭寧熙沒有作聲,隻是默默的站在了他的身後。那個人朝他們走了幾步,待看清周渝南和納蘭寧熙的模樣之後大笑起來:“哈哈……真沒想到,我鄭老三運氣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