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維維安就是殺死養父母的凶手,他卻憎恨不起來,因為連他自己也體會到了失去控製時的可怕和無奈,他沒有辦法阻止,維維安也一樣。
自從在內海見到自己過去的記憶以後,他變的迷茫,不知怎麼辦才好,但是為自己解惑,比不上尋找失落的同伴重要。
斯諾島是一座極原始的,與世隔絕的小島,島上的居民以捕魚和種植寒帶植物為生,極少與外界交流。
知道了凱伊打算尋找同伴的想法之後,好心的島民告訴他,斯諾島周圍氣候惡劣,船隻極難出海;但是在島嶼盡頭的雪山上,棲息著一種飛行生物,巨型雪雕,如果能找到它並且馴服,就可以離開這座島,前往外麵的世界。但是雪山上有許多凶猛的生物,因此沒有人敢隨便接近。
凱伊並不害怕,他已經有了足夠的力量,他下定決心,在靜養幾天之後,與善良的島民告別,帶著法蓮前往雪山。
他本打算一人前往,但是體質特殊的小人魚無法承受極度寒冷的天氣,必須盡快帶著她離開。
兩人徒步上了雪山,法蓮還不能長時間走路,疲倦的時候隻能由凱伊背著繼續走,兩人走了大半天,眼前還是茫茫白雪,身體尚虛弱的凱伊漸漸也沒了力氣,隻能找了山洞休息,升起火來。
有了火焰的溫暖,兩人的身體漸漸暖和起來,過了一會兒,凱伊感到力氣恢複,時間緊迫,他立刻帶上法蓮,繼續上山。
而就在這時,附近突然傳來沉悶的咆哮聲,凱伊警惕的停下腳步,向四周看。
也許是火焰的光芒吸引到了附近的野獸,山道的盡頭出現幾隻棕熊,因為地理條件的差異,它們看起來要比普通的熊更巨大,因為長久沒有看見人類,眼睛裏閃爍著凶狠的綠光。
凱伊警惕的後退幾步,把法蓮拉到自己的身後,他伸出手,看著手腕上的符咒,它毫無變化。
他有些心慌,不知道自己能否控製力量,而這力量是否又會幫助他,正在猶豫的時候,兩隻熊發出凶猛的吼聲,對著他們衝了過來。
凱伊驚叫一聲,胡亂伸出手去,剛才還毫無動靜的符咒突然泛出藍色的光芒,一束銳利的光線從手腕中豎立起來,已經跑到凱伊身前的野獸發出恐懼的聲音,眼看著光線快速擴散,吞噬自己龐大的身軀,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剩下的熊看見自己的同伴就這樣消失,紛紛驚慌逃竄,剛才還危險的山道瞬時變的鴉雀無聲,凱伊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手,解決危機之後,光線又消失了,符咒重新變成普通的圖案。
“好厲害!”法蓮發出驚喜的聲音,繞到凱伊身前,興奮的望著他手上的圖案。
可是凱伊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隻感到恐懼,這力量遠遠超乎他的想象,讓他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他害怕自己會反被這力量控製,化身為可怕的惡魔。
但是現在沒有時間考慮這些了,他拉起法蓮繼續趕路,一路上他再也沒有看見任何野獸,甚至連小動物都見不到,雪山上的動物也許真的互相告訴了這個人的可怕,誰都不敢再出現,凱伊感到一陣惆悵。
將近傍晚的時候,兩人終於到達了雪山的山頂,成年雪雕外出覓食還沒有回來,巨大的巢裏隻有幾隻小雪雕正嗷嗷待哺,凱伊拉著法蓮靈活的跳進巢穴裏,天生的直覺讓小動物感到這個人的危險,紛紛發出害怕的叫聲。
“我不會傷害你們的。”凱伊摸摸它們的小腦袋,小東西張大眼睛,漸漸的終於不叫了。
寬敞的鳥巢中,要尋找一個藏身的地方相當容易,凱伊在角落裏挖了一個小洞,和法蓮一起藏進去,過了一會兒,隨著呼嘯的風聲,兩隻成年雪雕終於回來了,孩子們看見父母,忘記了入侵者的事,紛紛張開小嘴要吃的,成年雪雕將自己尋找的食物喂給孩子,一時間巢裏一片融洽。
看見動物吃飯了,法蓮也跟著吵鬧起來,凱伊找出隨身攜帶的幹糧喂給她吃,遠遠望著雪雕幸福的生活,鼻子漸漸的酸起來。
他也愛這樣平淡而快樂的時光,但是,它早已一去不返。
法蓮看見流下眼淚的凱伊,連忙伸出小手擦去他的眼淚,把幹糧舉到他的麵前。
“凱伊,吃。”
凱伊趕緊抹去眼淚,親了親小人魚粉嫩的小臉,對著食物咬下一大口。
“我們今天先睡一晚上,明天抓著它們離開這裏,你不要亂出聲,知道嗎?”他撫摩著法蓮的頭,指指雪雕,小女孩乖乖的點頭。
一夜相安無事,到了第二天清晨,天色還沒有完全亮起來的時候,凱伊就被一陣噪音吵醒,一睜開眼,就看見雪雕正揮動翅膀,做著離巢前的準備。他連忙把法蓮弄醒,用布條把她綁到自己的胸前,在雪雕離巢的最後一刻,抓住了其中一隻的尾羽。
雪雕感到疼痛,輕嘯一聲飛躍而起,凱伊感到自己雙腳離地,他不敢朝下看,更不能鬆手,隻能抓住能抓的一切地方向上爬,迎著刺骨的寒風。
終於,在雪雕飛到最高處的時候,凱伊爬到了它的背上,法蓮緊緊抓住凱伊的前襟不敢睜眼,凱伊卻抬起頭來,呼吸著新鮮空氣。
清晨的天空沒有他想象的這麼冷,並且帶來舒適的感覺,終於離開了與世隔絕的斯諾島之後,他開始思考下一步的行動。
他對北海完全不熟悉,即使想尋找羅威爾和科林,也不知道應該去哪裏,並且北海氣候過於寒冷,法蓮長時間逗留在這裏,皮膚已經開始發紅幹裂,必須盡快離開。
而離開的話,他又能去哪裏呢?
這時,他突然想起在內海的時候,維維安所說過的話。
“……然後我們前往外海,恢複成完全體,它就在東海的天際。”
他知道自己要去什麼地方了,即使找不到羅威爾和科林,也一定能在那裏找到維維安。
“雪雕!”他用勁力氣大喊,身下的動物沒有反應,依然全速度的向前飛著。
“如果你聽到我的聲音,明白我的意思,就請把我們帶出北海海域,前往東海,拜托了!”
他反副的喊了好幾遍,雪雕卻依然沒有動靜。
凱伊有些失望,看來他隻能憑運氣,在雪雕停留的地方離開,聽天由命了。
而就在這時,法蓮突然驚叫了一聲,緊緊抓著雪雕的羽毛,一直保持直線前進的雪雕突然改變方向,向左滑翔,凱伊也失去平衡,滑向一邊。
而那個方向,正是他的故鄉,東海!
“謝謝你。”他感激的說,摸了摸身下油亮的皮毛。
雪雕毫無反應,向著東海全速前進。
北海邊緣。
這裏是西北海域著名的信息流通地,因為其得天篤厚的地理位置,而成為迫切需要各種信息的求助者,與信息提供者的聚集地。島嶼的特色和相對溫暖的氣候,使它成為北海最發達的地區。
胡利薩站在船頭,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安朵沉默的走到他身邊,靜靜的停住。
“怎麼樣了?”胡利薩沉聲問,語調平靜,卻流露出強烈的關切。
安朵搖頭:“還是沒有醒,她受的傷並不算重,或許就像金所說的一樣,是受了太大的精神衝擊,才會昏迷。”
胡利薩低聲歎息,不再說話。
在內海遭遇突然的災難,使得他不得不暫時停止與羅威爾的戰鬥,而在被吞噬進海浪之後,他在漫天的海水中發現了維維安飄忽的身影。
所幸在被卷走的最後一刻他抓住了她,否則,他們或許就這樣永遠也見不到麵了。
在進入內海之後,維維安就離開胡利薩的船,之後更是與凱伊一起飛向內海中心,消失在海裏,除了凱伊和她自己,誰都不知道那裏發生了什麼事,胡利薩很想知道,但隻要維維安一天不醒來,他就毫無辦法。
唯一讓他慶幸的,就隻有他找回了所有失蹤的同伴,大家都沒有受致命傷,讓他梢感安慰。
這時,員處的港口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胡利薩眯起眼辨認,終於確認確實是他的同伴,金醫生,對方看見焦急的船長,也加快了腳步,跑上舷梯。
“我已經確認,”他喘了口氣,“我的老師確實居住在南海的極紫之島上,加急信已經發出去,等到達那裏的時候,他應該已經在等我們。”
“謝謝你,”胡利薩點點頭,“你認為他能拯救維維安嗎?”
“不敢保證,但是他熟讀各種傳說故事,對她的傷應該會有幫助。”
“那麼我接下來就去那裏。”
“你在說什麼?你?”金露出驚訝的眼神。
“是的,”胡利薩點點頭,“直到現在,你們已經為我付出了太多犧牲,超過了我預先的料想,所以我打算暫時離開海盜團,等到了適當的時機,會重新回來。”
“離開?!”安朵失聲叫起來,“你沒有和任何人商量過!”
“這是我一個人的決定,最終的決定,誰都不可以違背,租借新船以及其他事宜我已經基本辦好,你們要做的,就是繼續旅行,保持克裏斯多芙海盜團的神話。”
金冷笑一聲:“也可以,就當你又被警察抓進監獄了吧。”
胡利薩笑了笑:“這麼想也不錯。”
安朵歎氣,卻沒有說什麼,這是船長的決定,她已經無法反駁。
到了傍晚,船長離去的決定已經通報了全部船員,大家站在船舷上,望著胡利薩登上另一隻梢小的簡易船。
美麗的維維安被裝在透明的櫃子裏,被繩子紮緊,穩穩放進船艙,她的膚色潔白,嘴唇紅潤,就好象睡著了一般,看著她終於真正的要離去了,安朵居然流露出一絲不舍。
“我並不憎恨她,隻是為她擾亂了我們的生活,傷害了我們的同伴而生氣。”她拉住胡利薩的袖子,小聲的說。
對方寬容的笑了笑:“我知道。”
安朵也笑了,想個天真的孩子。
船員剪斷兩船之間的繩索,胡利薩嫻熟的揚起帆,小船安靜的離去,借著風的力量,越來越遠,大家沉默的站著,像深愛的船長告別,僅僅回歸了數月,他又要暫時消失,開始孤獨的冒險。
看著自己的船終於消失在視線裏,胡利薩歎了口氣,不知是放下心來,還是因為遺憾。
他設置好前進的方向,然後提起酒瓶,走到透明的櫃子前坐下,為自己倒了一杯酒,舉起在維維安的臉旁。
“祝我們成功。”他微笑,仰起脖子,將酒一飲而盡。
朦朧的視線裏,他仿佛看見少女在微笑,就如當日在托利島敲響那扇木門時,看見溫柔的笑顏,仿佛鮮花盛開的一瞬間。
“我像救的究竟是誰?是你……還是你的力量?……現在,好象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了。”他自嘲的笑笑,想是在向維維安訴說,卻又好象在自言自語。
小船就這樣,載著無法溝通的二人,慢慢的前往那未知的世界,去尋找能喚醒少女的,最後的希望。
船離開了港口,羅威爾遠遠眺望著島嶼上的美麗風景,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悲傷和惆悵。
這時內海周圍的最後一座島,在向前,就是西海海域了。
科林沉默的看著他,不知說什麼才好,他剛剛才從那座島打探消息回來,卻還是沒有凱伊和法蓮的下落。
北海沒有人魚棲息,但是一旦進入西海海域,很可能會被見不到法蓮的憤怒人魚襲擊,那後果不堪設想。
但現在無論是自己還是羅威爾,都對此毫不在意,找不到朝夕相處的同伴,才是他們最擔心的事。
科林現在害怕的,是那兩個孩子或許不是流落到了其他島嶼,而是……因為某些意外,而沒有來得及從旋渦中逃出來,最終長眠於內海之中……
那怎麼可能,他捶了捶自己的腦袋,法蓮是以海水為故鄉的人魚一族,凱伊更是被保護的特別之人,內海為他而存在,又怎會奪走他的生命?即使真的沒有離開那裏,也一定是因為他回到了自己真正的故鄉,不會再回來了。
可是,潛意識又告訴他,一切都還沒有結束,應該還有尚未發生的事。
那麼,究竟是怎麼回事呢?他們究竟去了哪裏?
他正在胡思亂想,肩膀上卻突然按上一隻溫暖的手,轉過頭去看,原來是羅威爾。
剛才還憂愁的船長現在已經換上了平日安靜溫和的笑容,傳達出安慰的心情。
“不要多想,按部就班的去做就行。”他微笑著說。
科林點了點頭:“那我們現在究竟要去哪裏呢?瞥去凱伊不說,就連胡利薩的行蹤我們也不知道啊。”
“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羅威爾歎了口氣:“直覺告訴我,內海是一種有生命的生物,而不是無情的神秘空間,所以所有人應該都還活著,無論是我們的朋友還是敵人。而在內海中沒有達到目的的人也一定會繼續探索,他們將要探索的地方,就是與內海遙像呼應的另一處神眷之地——外海。”
科林像起這個地方,讚成羅威爾的猜測。
“那麼,你現在打算去外海嗎?”
“暫時還沒有這個打算,”羅威爾搖了搖頭,“你也應該明白,我們所麵對的是一種超越人類的力量,與‘事件’相比,它更像‘宿命’,我們不能幹涉它,更不可能阻止它,冥冥之中第三方在控製著宿命,即使現在我們趕去外海,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而不會發生的,永遠都不會。”
“那你到底打算去哪裏呢?”科林迷惑的問。
“你還記得西峽群島嗎?席倫皇子曾經提到過,西峽皇室擁有大量傳說時代的曆史資料,所以我想先去那裏,既然無法幹涉將要發生的事,了解全部事情的來龍去脈,或許也會有一些意義。”
“我對動腦筋的事情一向不在行,你說去哪兒就去哪兒吧。”科林說著聳肩一笑,改變風帆的方向。
船平穩的向西峽群島駛去,羅威爾滿意的點了點頭,在甲板上坐下,一個人看起書來。
科林沒有別的事可做,無聊的望著停在船舷上的小鳥,同伴突然隻剩下了一個人,他居然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寂寞。
凱伊……法蓮……你們兩個快點回來吧……他在心裏默默的想。
西峽群島並不遙遠,進入西海海域不久之後,船就抵達了中心島橙島,剛下船,兩人就感覺到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氛。如果說上一次到這裏的時候,人民因為狂歡節而熱鬧,那麼這一次,感覺到的就是快樂,興奮,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
“出了什麼事?”科林一邊東張西望,一邊奇怪的問。
“你看那個……”羅威爾指著一家販賣宣傳畫的商店,櫥窗裏正貼滿了席倫和萊斯迪亞的大副照片。
“他們推翻愛蕾莎的統治了嗎?”
“也許……說不定啊……”
這時街上傳來一陣喧嘩,兩人尋著聲音走到大街上,正看見無數的人民身著豔麗的裝束,自動讓出一條狹窄的道路,坐在華麗馬車上,手持金色權杖,接受歡呼的人,不是萊斯迪亞還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