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海……有一個聲音,提示著我要去內海,但是我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地方,你聽過嗎?”
珊瑚無力的點了點頭:“是的,我聽過,內海就在北海的盡頭,傳說中的神眷之地。”
“什麼是神眷之地?”
“就是被上帝所眷戀的地方,傳說那裏是通向天堂的門,天使會從那裏,來到人間。”
“那種地方和我有什麼關係?”凱伊迷惑道。
“這個就是我無法回答的問題了,我隻能引導你說出對未來生活重要的線索,之後的事情,全需要你自己去探索。”
“並且,從今以後,你應該不會再做噩夢了。”停頓了一會兒,她又說。
凱伊感激的點點頭,從躺椅上跳下來,說來真的奇怪,在催眠結束以後,盡管也出了一身冷汗,他卻不再有以前那種疲倦沉重的感覺,反而覺得渾身輕鬆,頭腦清醒,立刻可以繼續旅行。
珊瑚打開房門,熄滅蠟燭,讓新鮮的空氣流進房間裏,一直在等待的羅威爾立刻迎上來,而科林抱著的小人魚早已熟睡。
來到蜜紅之島的時候還是白天,現在卻已經是晚上了。
“情況怎麼樣?”羅威爾緊張的問。
“他以後應該不會再做噩夢了,”珊瑚寬慰一笑,卻立刻又換上嚴肅的表情,壓低聲音,“但是,我要提醒你,小心這個孩子,他可能會給你造成生命危險。”
她一邊說,一邊警惕的望向凱伊,所幸對方正在逗著小人魚玩耍,一點也沒有注意到這裏發生的事。
而出人意料的是,羅威爾微笑起來,向珊瑚行禮。
“謝謝你的提示,我想具體的故事應該屬於天機,無法泄露。”
“是的,無法泄露,”珊瑚說著重又笑起來,“我隻能告訴你,你們接下來的目標是內海,出行前做好補給。”
“內海?你是說傳說中的神眷之地?”羅威爾問道。
“是的,就是那裏,內海位於北海盡頭,北海氣候惡劣,物資缺乏,你們一定要做好充分的準備。”
“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提示,”羅威爾說著向同伴招手,大家立刻聚集起來,向珊瑚小姐告別。
“珊瑚……”臨走前,科林站在樓梯口,轉過頭來,猶豫的叫,他鼓起了全部的勇氣,才敢叫出這一聲。
女人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我從不強迫任何人和我打招呼,你真的不用勉強。”
“我……”科林舌頭打結,臉又漲的通紅,平時那個自信爽朗的水手不知去了哪裏。
“當初我真的不是討厭你,討厭偷盜,才離開你的……我是因為,遠遠及不上你的才能,才……”他的聲音細若蚊蠅。
珊瑚搖頭歎息:“你這傻瓜,這麼多年,還是不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嗎?”
“難道不是一個強有力的助手?”科林疑惑的問。
珊瑚撲哧一聲笑起來:“看來你還需要修煉,等到明白了我的心意,再回來找我吧!”
科林還想說什麼,門卻重重的關上了。
“你想在那裏站一輩子嗎?”已經走到樓下的羅威爾抬頭叫他,他歎了口氣,狠狠轉過身,趕上同伴。
“珊瑚小姐說,我們接下來的目的地應該是內海。”回程的路上,凱伊說道。
“是的,內海在北海的盡頭,傳說中的神眷之地,我們必須做好補給,並且找到入口。”羅威爾道。
“為什麼還要找入口?”
“你或許不知道,內海之所以被稱為內海,是因為它並不存在於海麵上,如果誰都可以找到,那通往天堂之門,豈不是誰都可以到達?”
“那麼它在哪裏?”
“它在這裏。”羅威爾握起拳,拇指向下。
“海底?”凱伊詫異道。
“是的,海底,傳說位於北海海底的內海是完全不受海水影響的異世界,與位於東海天際的外海一起,並稱為神眷之地,史書上有多次記載人類誤入神眷之地,卻至今沒有一個真正站出來,說明自己的確到達過那裏的人。”
“那樣的話,傳說真的可信嗎?”凱伊疑問。
羅威爾笑了笑:“這是你在夢境中說出的地點,它一定存在,並且我還可以確信,胡利薩也正前往那裏。”
聽到胡利薩的名字,凱伊的臉色立刻變了。
“這次,我可以見到姐姐嗎?”他小心翼翼的問,好象在問羅威爾,又好象在問自己。
“我想,應該可以,隻是我不知道,真正到達內海的話,又會發生什麼事。”
兩人針對未來的計劃認真討論,一旁的科林卻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還在惦記著剛才在催眠館發生的事。
“他不要緊吧?好象丟了魂似的。”凱伊覺察到科林發愣,害怕的問。
“沒事,”羅威爾擺了擺手,“隻要見到珊瑚小姐之後,他就會變成這樣,見到對方的時候連話也說不全,離開了卻又想念,我也拿他沒辦法。
凱伊笑起來,突然覺得科林也是一個很可愛的人。
即使再強大,再冷酷的人,也有自己溫柔人性的一麵,在麵對自己最重要的人時,就會完全表現出來,看來科林也不例外。
大家就這麼一路說笑著,回到船上,打算休整一夜之後,第二天做完補給,就前往北海盡頭,這天晚上,凱伊真的如珊瑚小姐所說的一般,美美的睡了個好覺,再也沒有噩夢,也沒有冷汗。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睡著以後,胸前的吊墜立刻發出幽藍的光,就像一道無形的屏障,保護著他的主人。
而與此同時,催眠館卻沒有這麼平靜,珊瑚點著蠟燭,趴在桌子上翻動厚重的曆史書籍,好象在尋找什麼,在翻到某一頁的時候,她突然停下動作,仔細閱讀上麵的文字。
書本上畫著一張巨大的彩圖,彩圖上,一群身著白袍的天使,正手舉利劍,劈向麵前黑色的惡魔,惡魔的身體裏飛濺出鮮血,染紅了天使們的白袍。
這是傳說時代,天使為創造和平世界,而與惡魔戰鬥的場麵。
珊瑚再次閱讀其中的文字,然後合上書,向後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應該不可能啊……這隻是傳說而已……”她喃喃自語。
半敞的窗外吹進一陣微風,蠟燭輕輕搖曳,在幽暗的房間裏,投下不斷變化的光影。
西海與北海的交界處,是現代與原始對比最鮮明的地方,西海因為擁有舉世聞名的西峽群島而成為經濟最發達的海域;而北海則恰恰相反,因為惡劣氣候和島嶼之間距離相當遠的原因,一直處於落後的狀態,北海的居民,至今還保持著原始的部落製生活,在極端寒冷的地方建立冰屋,抵擋刺骨的寒風。
“如果這裏真被上帝選中,那他還算有眼光。”胡利薩舉著望遠鏡,在暴風雪中費力的觀察前方的狀況,船隻在風浪中劇烈搖晃,連站立都很困難。
“即使聽聞內海存在於此,大部分人也會因為忍受不了這裏惡劣的氣候而放棄尋找,是不是這個意思?”領航員安朵平靜的問,因為在如此大的風浪中不能戴普通眼鏡,她換上了一副改良過的潛水鏡。
“你洞察人心的能力總是這麼強,有時令我恐懼。”胡利薩微笑道。
安朵不屑的哼了一聲:“如果能洞察某人的思想,那麼我就真能高興的接受你的讚美。”
“你在說維維安?”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何必再問?”
“我十分了解你的能力,你有很強的直覺,能感覺到危險,但是……”
“你總能用但是,來反駁我們的意見!”安朵大聲打斷了他的話,因為在風浪中而顯得模糊破碎,“從她上這艘船的第一天起,我就說過她會給我們帶來不幸,可是你從來都不聽,難道要等到她把大家都殺死你才能清醒?”
胡利薩歎息,單手按上女孩的肩膀:“安朵,不要激動,我很早就說過,如果你們不讚成我的做法,隨時都可以離開我,我絕不會有任何怨言。”
“你這傻瓜!難道不到我們是因為喜歡你才追隨你?因為想幫助你,與你一同旅行才成為你的部下?當你被羅威爾抓住投進監獄的時候,我們有誰想過離開你?又是誰把你從絞刑架上救下來?!”
“這些我全明白,所以我才一直希望你們能早日下定決心脫離我,尋找一個不像我這樣偏執的首領。”胡利薩無奈的搖頭。
“你真是無可救藥……”安朵的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
胡利薩也漸漸嚴肅起來:“我了解你們的想法,也知道你們很辛苦,所以才會建議你們離開我,但是,隻要你們一天做我克裏斯朵芙海盜團的團員,就必須一天服從我的命令,現在我想前往北海,不想去的人隨時都可以離開,而如果不離開,就自動等於願意去。”
安朵歎了口氣,苦笑起來:“這怎麼可能呢?我們怎麼會離開你?即使你要去的是地獄,我們也誓死追隨,我能做的隻是偶爾發發牢騷,提醒你不要走火入魔。”
她說著低下頭:“我剛才失態了,請船長原諒。”
胡利薩微笑起來:“我怎麼會責怪你,感謝你能維持我的最後一點清醒,不至於誤入歧途。”
他說完,在女孩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早點睡吧,這裏有我在就好。”
安朵點點頭,轉身走進船艙,胡利薩緊了緊身上的大衣,繼續觀察前方的狀況。
“就快要到了,維維安,請你盡快覺醒,將你的力量借給我,完成我的願望吧……”他喃喃自語。
這時海上的風浪漸漸平息下來,毫無征兆的天氣也是北海的特征之一,在風平浪靜的時候,北海海上的氣候其實並不寒冷,胡利薩脫下外套,隨手掛在鉤子上,在甲板上躺下,望著天上的星星。
“今天又是月圓之夜……”他皺起眉,如果不是這個特殊的日子,即使再大的風浪,他也可以放心交給下屬處理。
之前的幾個月圓之夜,都發生了可怕的事,這是他的責任,他不能放任不管。
快要到半夜了,他已經將恐懼的源頭捆綁起來,這也是對方自己的要求,但是他心裏十分清楚,普通的方法完全沒有用,他既然選擇了這條道路,就必須承擔這個後果。
天空一絲烏雲飄過,海麵上一下子變的陰沉,吹來一陣冷風,胡利薩突然從甲板上跳起來,他聽見一種奇特的聲音,一種預示著惡魔即將到來的聲音。
他跑向船尾,看不見的死角處正泛出一團橘紅色的光芒,美麗,卻充滿了恐怖的氣息,即使麵對人類的敵人已不會退縮,他還是對這個現實世界之外的存在物心存畏懼。
船尾豎立著一根高高的木柱,那是船帆的固定物,此時雪白的布帆正被鼓鼓吹起,引導著船向正確的方向前進。
而它的下方,卻已經被那橘色的光燒的焦黑,凡是進入那光芒的領域的物體,都被燒的通紅。
“維維安!”胡利薩驚慌的叫,她的力量更加強大了,就在上一次,包圍著她的光芒還沒有如此巨大的破壞力。
站在帆下的少女在火焰中隻能依稀辨別出纖細的輪廓,發絲散亂在灼熱的空氣中,那雙藍色的眼睛卻穿透火焰,直直的望著胡利薩。
那是一種平靜的,卻又銳利而可怕的眼神,隨著她悅耳的歌聲侵犯對方的視線,思維,精神,全身都被難以言語的恐懼所包圍,一種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恐懼。
甲板上隻有他們兩個人,胡利薩慶幸自己做了正確的選擇,如果再像上次一樣把她囚禁在地下室,她的破壞力可能會把整艘船都毀滅掉。
維維安開始在甲板上緩慢的走動,之前捆綁她的繩索早已被火焰燒的融化,消失,她赤裸著雙足,旁若無人。月圓之夜她是另外一個人,或者說,一種生命,那才是胡利薩想找的東西,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無法控製這種東西。
“如果你想要破壞,”胡利薩走近幾步,感覺自己的身體在發軟,“就請針對我一個人,不要傷害大家!”
前一次的災難造成如何的傷亡,他還記憶猶新。
誰都沒有想到這個柔弱的女孩,身體裏竟然蘊藏著如此可怕的力量,在毫無征兆的某個深夜突然像變了一個人,手持利刃,化身為殺戮者,傷害海盜團中數名團員,類似的事情發生了好幾次,胡利薩才終於明白維維安會在月圓之夜恢複本性。
海盜團風聲四起,但是他已經沒有回頭的路,即使被所有人唾棄背叛,他也要堅持自己的目標。
維維安停下腳步,火焰中發出一聲輕笑,那麼動聽的聲音,仿佛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勇氣是人類的品格之中我們最讚歎的東西,卻也是最可笑的東西,沒有能力的人,擁有勇氣又有什麼用呢?隻是憑空加速死亡而已。”
“正是因為我們不像你們那樣有強大的力量,才更加需要勇氣,生命是如此的短暫,長壽並不是那麼美好的事,隻要無怨無悔的完成自己的目標,隨時死去都無所謂。”
維維安笑的更燦爛,身邊的火焰越發擴散開,胡利薩站的遠遠,卻還是能感覺到皮膚被火燒灼的痛感。
“我能體會,因為我的肉體的靈魂是和你們一樣的東西,”她用手指指著自己的心髒,“這裏,這裏在和你們產生共鳴,但是,已經不會太久。”
“你的意思是……”胡利薩突然感到一絲不安。
“如果我的養父母沒有尋找我,如果你沒有帶走我的肉體,沒有帶我前往那神眷之地,我本可以一直與我的另一半永遠沉睡於那永眠之所,但是你們的好奇心將帶來巨大的災難,需要用生命來償還的災難。我們是破壞與殺戮的象征,在我們眼裏隻有戰鬥,而無正確與錯誤,胡利薩,在即將到來的日子裏,你的朋友,你的親人,你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將會死於我的利刃之下,隻是一個時間的問題。”
維維安說著,突然露出美豔的笑容,舔了一下嘴唇。
胡利薩的後背湧上一陣寒意,他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你和凱伊的養父母,是你殺的?”
“那不叫做殺,那隻是我尚未成熟的肉體無法控製精神的力量導致的悲劇,所幸我及時壓製了它,沒有造成更大的傷亡。”
“所以你們才會這麼小就變成孤兒!?我居然沒有想到……”
“孤兒,不要用這個詞,”維維安微笑著搖了搖頭,“我們本就不需要人類的撫養,我知道被我殺死的人是誰,是你的老師,所以你才會知道我們的存在,我們的力量。但是你們想的太簡單,以為愛護就會讓我們產生感情,真誠就會得到我們的心,那真是太天真了,我們是沒有感情的,也沒有心,我們是血腥和殺戮的象征,上帝冷血的武器,在我們眼中隻有生和死,而可以生存之生命,又隻有上帝才能決定,除此之外,一切都可以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