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鎮上回孫家莊,中間隔了幾個莊子。

兩人走到李家莊時,寂靜的莊子突然嘈雜起來,村人們像潮水一樣,往一個方向跑去。

謝玉淵順著那方向望去,有濃煙,有火光,有噪聲,隱隱約約,看不清晰。

張郎中好奇心大起,棉袍一撩,也不管謝玉淵跟得上跟不上,撒腿就跑。

謝玉淵:“……”原來郎中也喜歡瞧熱鬧。

謝玉淵氣喘籲籲趕到時,人群已經圍了裏三層,外三層,似乎一村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到了這裏。

謝玉淵人矮腿短,怎麼也擠不進去,正著急著,脖子一緊,小身板被人拎起來,又放下。

一抬頭,原是張郎中將她拎到了跟兒前。

來不及道謝,謝玉淵的目光就被麵前的一口大井所吸引,井裏隱約傳來說話聲。

沒過多久,兩個凍得瑟瑟發抖的男子一前一後爬起來,後麵的男子腰別著一根粗麻繩,麻繩那頭係著什麼重物。

他站穩,雙手用力一拉,竟然從井裏拉出一具已經泡得發白的女屍。

人群中有人尖叫,“李大娘,你兒媳婦被你罵得跳井了。”

“我呸,幸好這賤貨跳了井,否則我定要讓裏正開了祖宗祠堂,把這女人沉塘了才行。”

黑黝女人叉腰衝著死屍碎了一口,“整天介和男人眉來眼去,我罵她幾句怎麼了?”

“李老大,你媳婦到底有沒有給你戴綠帽子啊!”

“是不是你那玩意軟吧拉唄的不行,所以你老婆才偷人啊。”

茅草屋前,男人蹲在地上用手揪著頭發,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

“放你娘的屁,我兒子好好的,這個賤人守不住那兩片肉……”

老婦人破口大罵,黑幽幽的血盆大口,一張一合,一句比一句罵得難聽。

罵到後來,她索性往地上一坐,開始撒潑打滾。

這時,一個纖瘦的身影像道箭一樣衝了過去。

謝玉淵還沒來得及看清,隻聽老婦人“啊”的慘叫一聲,額頭就被石頭砸出個破洞。

一個滿臉是淚的小女孩,睜著兩隻噴火的眼睛,手裏握著的石頭尖兒上正往下滴血。

“我娘從來沒有勾引男人,是你嫌棄我娘生我時壞了身子,生不出崽來,早也罵,晚也打,還往她身上潑髒水,是你逼死她的,你要給我娘償命。”

老婦人被說破心裏的齷齪,氣得跺手跺腳,“小婊子,你胡說什麼混話,我打死你,你和你娘一樣是個賤貨。”

“你陪我娘的命,你陪我的娘的命。”

小女孩淒慘的哭聲,似悲似狂,說到恨極時,她又要拿石頭去砸那婦人,卻被他爹一巴掌打翻在地。

“爹--”

小女孩撕心裂肺的慘叫一聲後,目上呆滯,她仿佛不敢相信這一巴掌會是她那個老實巴交的爹抽上來的。

她突然想起自己這九年的生命中,爹無數次的沉默不語,娘無數次的在深夜哭泣……

“兒子,給我打死她,打死這個小畜生。”老婦人捂著額上的血,嘴裏叫嚷著。

“娘,行了,把人葬了吧。”男人大吼一聲。

“做夢!”

老婦人咬牙切,“這種生不出帶把的尋死貨,隻配一張破席子扔進亂墳崗,絕不能進我老李家的祖墳,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