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行來,走到這第五日裏,直說到這最後一戰。這前些年李壯自初戰告捷,更是每戰爭先,又有機謀,更的眾軍漢們喜愛,在那第十年裏當了百戶。自此,便也如初時把總一般帶隊巡邊。一年年下來,大大小小百來戰,雖也有敗退之時,但勝時十之八九。雖是如是,說起來,總感覺這戰事一年難似一年,一日苦似一日。異族番邦日益猖獗。朝廷餉糧卻每每不濟,邊軍士氣也大不如前。
這一年,寒冬未盡,春風未起,忽一日,烽煙大起,隨之各地來報,說是異族傾族而來,四處燒殺擄掠,處處烽煙、處處告急。
原來前年隆冬,暴雪肆虐,異族牛羊凍死,屋倒帳翻,其人又信教義,不食死物,是以缺衣少糧,難以為繼,這冬雪稍斂便傾巢而出。自古這邊軍就曉得:夏秋之際,最是安寧,即使異族來犯,多為財貨,若是秋末冬初,各為冬日生存,必有一戰。但隻此還不為懼,最怕這寒冬未盡之時,若是來犯,必是天災難捱,多是死鬥。
這一日,李壯領了自己所屬,前去迎敵,先是去救了兩個堡子,廝殺了兩場,救下百十個邊民,著人送往邊軍駐守大堡。不想天擦黑了,遇著異族大隊,一番苦戰,失了一臂,好在親衛拚死搶了出來,回到駐守堡鎮,將養了三個多月方才將將複原。
這一戰,雖是離著最近,李壯說與慧兒卻更是潦草,幾句帶過,言辭滿是哀傷。慧兒聽完,也不似往常般追問,二人就這樣默默向前,並肩慢慢前行。忽然,就在將要進一樹林之時,隻聽李壯低聲道:“少爺上車。周全,約束車馬。”
慧兒聽了不覺大異,但因這幾日聽李壯軍旅之事,漸漸對其崇拜備至,並不多想,轉身奔向馬車,鑽進車內。那周全也回轉去,與車夫一並抓緊馬韁。
“慧兒,出甚事兒了?”王夫人見慧兒急急鑽進車內,大惑不解,問道。
“娘,不知道,師伯讓我上車來,我就上來了,聽師伯口氣,怕是有事兒。”慧兒回道。
“那可怎的是好?”丫鬟巧兒接口道。
“不怕,師伯久經沙場,幾個毛賊,不礙的。”慧兒寬聲道,也似在給自己打氣,更似堅信李壯。
“慧兒說的是。”王夫人定一定心神接道。
“各位英雄,我李壯原是一邊軍,他日與異族爭戰,失了一臂,蒙老爺不棄,收納門下,今護送主母與公子前往與老爺團聚,若是各位朋友日子過得艱難,我李壯當稟明主母,奉上銀兩與眾位英雄,還望各位英雄可憐李壯一殘缺之人,留我們一條活路。”李壯將棒倚在身旁,單手撫胸為禮。
“大哥,休與他囉嗦,這為官之人,哪有好貨?你我自小本分,躬耕半生,如今腳無立錐之地,頂無片瓦安身,哪個不是狗官所害?”但見一聲呼喝,四五條人影從林中樹後閃身而出。
李壯暗歎一口氣,但見那幾人衣衫襤褸,麵容憔悴,雖是骨節粗大,但瘦弱不堪,頭前二人中一人持了一把腰刀,一人持了一把柴刀,後麵三人各持了棍棒釘耙之物。轉身看了一眼周全和車夫,但見周全縮著身子,與車夫抖著,牽了馬韁繩,進退兩難得拿眼去斜瞄那車簾。慧兒年少,又堅信李壯,雖心內也有驚懼,但定住心神,扯開一條縫往外張看。此時見周全瞄向車子,二人對望,那周全麵現愧色又驚懼不已。再看那李壯正回頭來,遠遠地對慧兒笑笑,頓時如沐春風,心下寬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