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複水轉又逢迎,誤會修得再紅塵,不做人間惆悵客,拂淨前世與來生。
各位看官,見得這沒頭沒腦的四行拙句,不免心生疑問。可知這四句詩,卻是拋磚引玉,引出一樁往事來,要知是樁什麼樣的往事,諸位莫急,聽我慢慢道來。
話說,前朝有個地方,該地有條巷子,叫做鬆柳巷。這巷子原本如其他巷子一般,並無出奇之事,不過因著一樁往事,漸漸地傳開了。
這鬆柳巷,巷如其名,有著一棵鬆樹,一棵柳樹,各在巷子一端。巷子東西走向,房屋南北對開,鬆樹在正東頭,有著一戶人家,這家看著屋子倒也是殷實之家,家主姓周,是個員外,人稱周員外,周員外為人和善,心地慈善,時常拿些財物接濟四鄰苦家,又得著一個名號“周大善人”。周員外有老妻王氏,中年得子,取名周奇,原本想讓兒子長大後出人頭地,是個人間奇男子。又取小名慧兒,意及希望孩子聰敏多智。這孩兒幼時倒也伶俐,生的是唇紅齒白,明眸善睞。可是後來命運多舛,這是後話,暫且不表,且放一邊。
既是鬆柳巷,說不得隻道鬆,不講柳。這柳樹在巷子西頭,巷子西頭有著另一戶人家,此家姓邵,是個商戶,原本這商戶不是個光鮮的家道,但因著生意著實做的大了,便也得著俗人尊重,見著邵家家主,都叫一聲老爺。這邵家既是富戶,那家院免不得亭台樓閣,山石湖竹,弄的好生氣派。但好不好的卻有著另一番因由:這邵家邊靠著巷子盡西頭,原本是為著好擴地建園,園子建好後,不知哪年哪月,竟於園內生出一枝綠柳,恰恰那年邵妻劉氏產得一女,取名邵薇,小名薇兒。這小女也生的是乖巧甜美,稍大點更是楚楚可人,一家人視若掌上明珠。真個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拍摔著。唯一不好的是,此女身子一直嬌弱,也算是邵家一塊心病。說邵家,就少不得說那柳樹,說來也奇怪,這柳樹生的突兀,長得卻好。原本,邵家要把它鏟了,卻不知因著何事耽擱了,忘卻數月,再見時樹枝一條條垂下來,樹葉綠瑩瑩如翠玉一般,而邵家小女因著身子弱,常常夜啼。但每每見著這綠柳,便如著了魔般破涕為笑,三五次後,家人婆子告知劉氏,劉氏愛女心切,竟讓人家中管家撥出一小廝專著照拂這棵柳樹。
周家和邵家隔著一條巷,東西相望。都算是一地望族,少不得有些來往。周家公子大邵家小女半歲,因著兩家親善,時時結伴戲玩。邵家女兒見天哥哥長哥哥短的追著周家慧兒小哥一個勁的喊。看得人人羨煞、個個稱奇,就有好事者來調唆將兩家說起親來。周員外雖有著一些才學,早年得中舉人,但因著機緣不好,未授著實職,賦閑在家,好在薄有家資,平日裏讀詩養花,日子倒也過得愜意。邵家家主雖然生意做得大,到底是個商戶,也思量著改頭換麵,可是世道清平,官家是個明君,律例嚴苛,邵家在官宦一途始終不得寸進。這一日,秋收剛過,錢糧都收入倉中,臨著冬了,邵家家主和周老員外聚在一起吃酒做戲,家人仆婦自在一邊張羅,兩個小兒圍著花廳外園子嬉鬧,笑聲清脆,入得眾人耳目,都一個個看著歡喜,席間有著縣內師爺李公和附近私塾先生何生相陪,眾人飲酒作令,不知如何提及姻緣二字,此間酒喝的多了些,看著一對小兒女,眾人鼓噪,其中有人提議周邵兩家結為姻親。原本周員外和邵大爺平日交好,也各自歡喜對方兒女,加之酒酣耳熱,便定下婚約,不日著人換了八字,契了約書,擇良日擺酒宴客,以示憑證,自此兩家更如好似一家。
人道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鬥轉星移,匆匆數載。兩家兒女各自長大,原本就青梅竹馬,並是時時相伴,又有著婚約,情愫漸深。這一鬆一柳也長得開來,撐得一片好陰涼。
要說來,這鬆柳雖都是樹,卻擇地而生,不該長在一處,而這鬆柳巷一鬆一柳也如周邵兩家隔巷而立,卻是其中又另有玄機。
鬆高且直,屬陽,柳柔且彎,屬陰。正應著這周邵兩家一兒一女。但鬆乃高潔之物,柳屬陰弱之輩。因著當日一念之差,邵家未鏟去這可怪柳,惹下無盡禍端。
這周家慧兒這些年來聰敏靈慧,幾有過目不忘之能,四書五經記得爛熟,經史子集也讀得通透,平日裏吟詩作賦不僅中規中矩,而偶有驚豔奇句。先生常常喟歎“此子大才,來日必將封候拜將”。這話說與周員外時,員外口中連連“過獎”,心中卻暗自歡喜。
邵家小女此時也近及笄,生的更是花容月貌。此女原就聰慧,又因著邵大爺嬌慣,雖是女子,也隨得男兒跟著先生讀書,更有慧兒時時左右,兩人也常唱詩作對,就此薇兒文采比起慧兒也不遑多讓。有道是“心較比幹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卻不是恰恰如說的就是她。
客觀要問,這忽的就飛來橫禍?怕是此理說的不通啊!
要說這飛來橫禍,卻也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前文說道,那怪柳生的突兀,且親近薇兒,客官要問“為何這飛來橫禍又與這怪柳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