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觀水國之前的那些萬般機緣福澤，估計經過千世萬世，猶有人記。
不可謂不是唏噓不已。
當真是那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人記。
隻不過作為曆史的車輪滾動之下，所能留下或是剩下的東西，實在是不多，甚至還很少，關鍵是許多那些尋常凡俗所希冀，希望的東西，大都如同過眼雲煙，一閃而逝，抓不住，也留不下。
比如說，那些仍舊可以活下去的希望和機會。
......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人記。
......
十一一行，重新踏回官道驛路上後，所見之處，俱是黃沙白骨。
那些從觀水國中，慌不擇路地奔逃出來，最終死在逃亡半途，然後或是散落，或是遺忘在官道驛路上的那些嶙峋白骨，不可謂不少，甚至多到數不自數。
幾乎全部都是被曝曬之下，脫水或是因為沒有吃食而餓死之人。
其中有不少都是被唯有歎息，無能為力的家人強忍著心中劇痛，將其扔在這，難以帶走或是安葬。
然後在這些白骨堆中間。
他們瞧見一個人。
一個站在白骨堆中，猶有筋骨血肉的活人。
這是一個長相並不如何出彩，既不美，也不醜，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就好像將其扔進人群中，立馬就會因為太過普通而消失掉的普通凡俗。
普通到你甚至第二次再瞧見他，可能都想不起他是何模樣，自己是不是在哪見過他。
他身上隻穿著單薄的防沙衣衫，頭上戴著一頂遮陽草帽，站在十一他們前進之地的正對麵，一雙平靜而狹長的眸子，就隻盯著十一瞧。
別無旁騖。
他手中提著刀，刀也像劍，是把直刃狹刀，銀白色，映照著朝陽光亮，無生輝之色。
那時候十一他們走上前來，站在距離這位男子差不多五六丈左右的距離之外。
駐足而停。
他們過不去。
因為那男子所站立之地，也是他們的必經之地。
然後便隻聽得那位普普通通的沙漠旅人在瞧見十一他們停下腳步時，張開嘴緩緩道：等你們許久了。
聲音不大，可不知為何，許是風沙過剩，而且風向還在想著十一他們這邊吹，那男人的聲音聽著很清楚。
聲音有些沙啞。
好像喉嚨裏灌了沙。
然後他指了指腳下的那些成堆白骨，他們也等你們許久了。
十一咧嘴一笑，笑容打從旱江城出來之後，從未如此燦爛過，不好意思，久等了，不過還請再等我一下，這次很快就好。
那男人沒說話，也沒有任何表示，差不多算是默認了。
十一將自己懷中的小姑娘遞給站在一邊的石汕，告訴他走遠些，以免波及到。
石汕猛點頭，眸中有驚恐，知道了，知道了，神仙老爺，你肯定打得過他的，對吧？神仙老爺？
石汕瞧著十一肩膀上老神自在的鳶鳥，張嘴欲言又止，想說什麼可最終又沒說出口。
他是想要自己這便宜師傅出麵，幫幫神仙老爺，畢竟之前在旱江城，師傅所展現出來的威勢，到底是比之神仙老爺還要厲害的多。
說不得麵對這般情況，隻要師傅一出手，簡簡單單便會被解決了，根本無需神仙老爺如此如臨大敵，生死相向。
可鳶鳥才不過一個淩厲眼神，石汕便將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不敢再說。
十一看得出石汕的良苦用心，心頭溫暖之餘，還是笑著道了聲，放心。
然後揮了揮手，示意石汕站到一邊去。
血鳶盤旋在十一和那普通男子的上空，以心湖嗓音調侃十一，混小子，別讓我給你收屍，那一點都不好玩，而且還很麻煩。
知道了，知道了。十一手一番，手中便突然多了一柄三尺鏽劍，劍式古樸非常，劍身色澤黯淡不已，毫無光亮可言，劍鋒上還有不少的豁口。
同這般烈日驕陽天，顯得格格不入，完全就是兩個世間之物。
那男子並未選擇直接攻過來，而是將刀由提邊握，淡淡道：此刀名為狹刃，已跟隨我數十年，鋒銳無匹，刀勢如風，死在它刃下之人，已有近三手之數。
然後雙膝微彎，擺好了進攻架勢之後，道：我是一名刀客，刀下從不斬無名之輩。
十一一愣，也低頭瞧了瞧自己手中的三尺鏽劍，似乎想起了什麼，神色有追思，極為複雜，此劍名為亂世...
十一話音戛然而止，沉默許久才抬頭笑道：我叫白十一，是一名...劍客。
刀客雙膝驟然繃直，整個人就如同是直撲獵物的猛虎，身形一閃而逝，出刀了。
速度之快，竟有殘影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