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默然,但還是沉悶著點了點頭,再抬頭時,已是瞧著走在前麵蹦蹦跳跳,如一隻花叢飛過的小蝴蝶般開心的阿彩,眼神漸溫柔。
玟姨微微一笑,“玟姨跟你說說我的故事吧。怎麼樣?想聽嗎?”
十一認真回道:“願聞其詳。”
玟姨悠悠道:“玟姨在修道之前,一直都和我的娘親父親生活在一個平靜祥和的小村莊裏,那時候玟姨才不過八九歲的光景,就跟現在的阿彩差不多大。”
似是想到以前,玟姨抬頭默默瞧了瞧天,語氣軟如喃昵,“那時候啊,算是玟姨一生中最為幸福的日子,可是你知道嗎?突然有一天,遠遠的天上出現了兩個爭鬥不休的仙人,一追一逃,周圍全是轟隆隆的爆炸聲,半邊天空整個都映紅了,玟姨離得老遠就聽見了。”
十一心裏不由一緊,一股不好的預感由然而生,抬頭瞧了一眼玟姨,但並未多說。
玟姨似是感應到了十一的心思,微微一笑,示意十一無需在意,繼續講道:“你想的沒錯,那兩個在天上飛的仙人距離我們這個小村莊越來越近,我隱約聽到其中一個聲音很是尖細,但的確是男人聲,喊了一聲乾老匹夫,聲音在整個天地間回響,當真是仙人震怒,天地變色。另外一個卻沒說話。那時候我的娘親父親,就好像撞見了鬼一般,拽著我使勁的往村外頭跑,頭也不回。村子裏麵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往外跑,有好多人都在喊,‘神仙又在打架了,亂世末日又要來了,快跑,快跑,能活下的,一定要給咱村子留下一丁半點的香火’之類的話。”
玟姨沉默了好一會,“可凡人又能跑多遠呢?”
玟姨似是說給自己聽,又似是說給某個在天之靈聽,“再後來,村子直接被兩位仙師大人給打沒了,我的娘親父親,為了保護我,也都雙雙死於那場無妄之災。村子裏還活下的人我都不知道除了我以外還有沒有。”
十一心神震動,轉瞬默然。
世間修道之人,哪一個不是高高在上,視蒼生凡俗為螻蟻?
隻怕在那兩位爭鬥不休的仙師大人看來,區區一個凡俗村莊,因為兩人打鬥而被波及,遭了滅頂之災,實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真就像是走在路上偶遇了幾隻螻蟻,不小心踩了一腳而已。
這與當初那閑道子仙師,餘玉羽仙師,還有戲命師和斷命者二人瞧著自己的眼神時,何其相似?
自己在那些人眼中,不就是就如同螻蟻一般,無足輕重麼?
十一黯然回道:“凡修道者,哪怕大道大成者,無一不是凡俗中來,可為何每一位修道者,煉氣士,最後全都脫離了世俗凡塵,要住山上,做那天上人?為何每一位仙師大人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凡俗生命在他們看來,為何就與掙紮求存的野草無異?”
玟姨答非所問道:“所以啊,你現在還是放心不下阿彩去花穀修煉嗎?”
十一腳步一頓。
玟姨也跟著一起停了下來,一雙眸子似是會說話,就這麼直直地盯著他看,溫儒如水。
他低下頭,有些不敢直視玟姨的眸子,不過很快便又抬起頭來,咧嘴一笑,“我知道了,謝謝你,玟姨。”
前麵忽然響起了阿彩和阿竹兩個小姑娘異口同聲的呼喊,“玟姨。”
“公子。”
他和玟姨跟上腳步,再抬頭仰望天空時,天已漸藍。
......
天雨雖寬不見休,卻不潤無根之萍。
......
花穀。
六人歸途,遊山玩水,雖也是山高水美,但畢竟一路行來大多都是些霧氣雷澤,真正能夠賞景的地方並不如何多。
現在瞧見這大氣磅礴,如天上仙境臨凡間的花穀,那四個花穀弟子還好,畢竟宗門為家,她們並不陌生。
可從未見過花穀是何模樣的十一和阿彩,已是被麵前飄渺仙韻環繞起的山峰山脈給鎮住了。
一旁阿竹得意地揚起小腦袋,對旁邊的阿彩傲然道:“怎麼樣?我花穀漂亮吧?絕對要比你那紫竹林好吧?”
那模樣就像是一個正在向小夥伴炫耀的小女孩,哪有一點練氣士的成熟和穩重。
到底是孩童心性還未過的兩個小女孩,總還是有些攀比之心的,一路上阿竹早就憋著一口悶氣,一直聽阿彩在她耳邊誇讚紫竹林這樣那樣好的,差點都要讓阿彩給說上了天去。
也就是阿竹沒有去過紫竹林,但阿竹自然也不願自己摯愛的宗門被人比下去,這不才到門口,便耐不住了性子,立馬將那口憋了一路的悶氣給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