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輕輕低喃,聲音輕柔,似是說給自己聽,又似是在說給某個冥冥之中聽。
再後來啊,少年便去了九曲黃泉,去了那條小泥巷,遇到了阿彩。
有了阿彩作伴的少年,便以為餘生可以盡歡而散,每天可以陪著阿彩誦經念書,阿彩坐在書香院中的老槐樹下打坐修煉,而他就在旁邊練拳,虎虎生風。
哪怕是他最後走了,父親娘親也還會有阿彩作個念想,至少不至於落得個兒女皆遠遊,父母唯念想的境地。
可他怎麼都沒想到,有了阿彩之後,就像是天譴之人突然間有了絕不可得的福運一般,算是糟了天妒,惹了人怨,這不,戲命師和斷命者立即便找上了門來。
其實少年自己心裏也清楚明白,戲命師和斷命者同他白府之間的事,並不是全由他起,可他無論如何就是無法將自己在這中間的關係完全撇開了去,就像是道家的太極兩儀,看似陰陽相隔,實際上卻又是相輔相成的境地。
換言之,戲命師那句“先生還來找你”,早已在他心底落了印記,紮了根。
那時候的他心裏有著無數個“為什麼”和“是不是”所開頭的語句想要好好問候問候這賊老天,可邱楚子的那一句“愚蠢!”和那一語“休想!”,終究是罵醒了他。
邱楚子告訴他,生活不止有遠方,還有眼下的苟且要過活。
再後來同阿彩一起修煉的日子雖然還是如約來了,可就是少年自己都不知曉,為什麼他所珍惜的寶貴全都像是被施加了時間加速樣的法則般,過得如飛劍千裏之外取人首級般的快。
回首過往才如昨,今已是分別在即。
他不知道當他要和阿彩說出那句“阿彩,以後要好好的,好好修煉,好好活著...”之類的話時,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情形。
少年瞧著懷中少女,眼神溫柔,緊了緊雙臂間的力度,腳步卻是愈蹣跚。
“公子...”
阿彩悠悠恢複了意識後,竟破天荒的沒有如往常一樣嘰嘰喳喳,沒有出聲詢問身處哪裏,甚至就連為何一身腥臭血汙,都沒有出聲詢問,隻是默默反抱著少年,嘴裏不停喃喃著“公子...”的字樣。
似是隻要有自家公子所存的地方,那便是桃源世間。
少女望著少年,少年望著遠方叢林,尋找去往花穀的路途。
不經意間,少年低頭看去時,才發現阿彩竟已是淚流滿麵。
他撫了撫阿彩的染血青絲,溫柔安慰,“阿彩要乖乖的不許哭了,你看我們不是還好好的?公子答應過阿彩,要好好保護我家阿彩的,好在還沒有食言。”
少年咧嘴一笑,本想著說些安慰樣的話,暖暖阿彩這個才受了驚嚇的小兔。
誰曾想阿彩哭聲愈盛,少年一下子手忙腳亂的,有些不知所措。
阿彩有些戚戚然道:“公子,阿彩讓你擔心了。”
十一立即就覺得,這惱人的豔陽天,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
......
救人於為難之際,善於千鈞一發間。
......
十一和阿彩走不許久,在路過一片大澤地之時,突然瞧見三個少女,一大兩小,站在最左邊的那個最大的少女,身著一身紫衣,手中提了一柄紫色長劍,中間那個一身青衣的小姑娘年齡最小,手中空無一物,正不停地在哭喊著什麼,能看出小姑娘是有些害怕和哭喊時的聲嘶力竭。
隻是距離有些遠,他有些聽不太清楚小女孩都說了些什麼。
至於最後站在右邊的那個瞧著也就比青衣少女大上一兩歲的白衣少女,手中提了一柄白色長劍,正冷著臉,似是咬著唇強忍著哭。
三個少女皆是頭戴花冠。
早年間十一有在《大陸尋仙誌》上瞧見過,那三個少女頭頂上的那種花冠樣式,正是花穀修士特有的花冠之屬。
阿彩問道:“公子,我們過去問問......她們?看起來她們不像是壞人啊。”
十一微微一笑,摸了摸阿彩的頭,“當然。”
阿彩忽然又有些猶豫,低頭瞧了瞧自己那一身血汙的樣,躊躇道:“公子,我們...這樣會不會嚇到她們啊?”
十一苦笑道:“會不會嚇到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啊...”
隻是在兩人正欲向前出聲詢問時,那三個少女似是將什麼決定達成了一致,立即轉身狂奔而去,瞧著她們臉上急切的樣子,似乎她們所要去的地方,有著什麼很重要的東西或是別的什麼。
十一和阿彩麵麵相覷,雖有些不明就裏,但在這種深山老林中好容易瞧見三個大活人,若是瞧見幾個麵色不善的煉氣士也就還則罷了,這三個明顯是和他們差不多大小的和善孩子,他們兩個哪裏能夠錯過,更何況,十一可是知道,隻要跟著她們三個,那便能夠去到花穀了。
隨即兩人也立即動身,向那三個少女疾奔而去的方向追去。
才追沒多久,兩人便瞧見了讓他們心神巨震的事來。
隻見一隻長得極像渾身覆滿了墨綠色鱗片,頭頂生獨角,獨角之上還隱隱有著雷光閃爍,還長了一條如帶著倒刺鞭子般的肉尾,整個身體硬是被放大了幾百倍的巨大鱷嘴靈蜥!
“四階妖獸!”十一失聲喊道,同時多年來在紫竹林生存奔波所養成的習慣,也使得他下意識便進入了隱匿狀態,周身氣息完全收斂,絲毫不外溢,若是不用肉眼仔細觀察,那絕不會發現此時此刻狀態下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