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赤西死了。
死在光棍節那。
她像往常一樣,夜裏十一點才回到公寓,隨手拆開便利店送的一塊巧克力,試圖用這點東西充饑。
淩晨十二點鍾一敲響,坐在沙發上的秋赤西心口突然無征兆劇烈絞痛。那一刻她便生出自己這一輩子要結束了的恍惚。
果不其然,再一睜眼,恍如隔世的秋赤西已經飄浮在人潮人湧的大街上。
低頭打量自己虛妄的身影,秋赤西沒有激動失控舉動,隻靜靜感受自己是否能控製自己的身體。
她變成鬼了?
秋赤西抬頭看向上碩大的太陽,伸出手並未有傳中的燒灼感。但不斷穿過她身體的行人依舊提醒著——自己已經算不上一個人了。
內心無任何波瀾,秋赤西腦中僅僅浮現了一個念頭: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給她收屍,也許得等到屍體發臭才會被人發現。
秋赤西才冷漠著臉想象自己屍體會給鄰居造成多大的心理陰影,便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心中一動直接飄了過去。
……這點倒是比做人要好。
等湊到人旁邊,秋赤西便不動了:他還是那麼好看,即便神情憔悴,眼睛紅著,也仍然像個高貴的王子。
跟著進了一家花店,見他和店員了些什麼,在店員給他包花時,秋赤西這才發現自己聽不到他們話。
死都死了,聽不到人講話也沒什麼稀奇的,秋赤西並不在意。她盯著垂頭站在那裏的男人,望著他單薄的背影,心頭莫名升起了一股煩躁。
其實這個人她也不算太熟悉,隻知道他叫寧景塵,和自己高中同校,後來大學也是一個學校。
隻不過因為他和自己高中同桌在交往,所以見麵的次數比常人要高上一點,後來大學畢業便沒怎麼見過。
寧景塵抱著花,走向自己的車。秋赤西站在花店門口好一會,最後才往他車裏飄去。
反正……她也沒事,正好碰見個認識的人,不如看看他去見誰,就是那白花看著挺不吉利的。
仗著寧景塵看不見自己,秋赤西幹脆直接坐上了副駕駛座上。對方卻遲遲沒有開車,抱著白花低頭怔怔看著。
“你……”秋赤西覺得寧景塵實在不適合這副樣子,印象中他向來舉手投足間自帶清雅,一雙如同湖水般澄澈的眼睛,連淺淡的笑都顯得溫潤無雙。
剛一出聲,秋赤西才想起自己現在的狀態,隻好沉默。
對方也確實聽不見、看不見她。
寧景塵薄軟的唇抿得緊緊,眼角泛著紅,強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整個人像一把繃得緊緊的弦,似乎稍微再用上那麼一點力便要斷開。
就在秋赤西覺得他要哭出來的時候,寧景塵倏然轉頭麵對副駕駛,秋赤西一僵,以為自己被他發現。
馳騁商場多年的秋赤西在麵對自己死亡都不曾變過色,而此刻腦中竟一片空白,隻因為對方不經意間看過來的眼神。
那一瞬間秋赤西連呼吸都停止了。哦,不對,她早就沒了呼吸。
寧景塵咽下喉頭的澀意,輕輕將百日菊放在副駕駛座上,他眼神落在百日菊上許久,才轉頭發動車。
“……”秋赤西低頭看著自己膝蓋上的白花,莫名後悔飄進來坐在副駕駛座上。
一人一阿飄在車內安安靜靜,秋赤西望著窗外越來越偏僻的路,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大腿上的白花,晃了晃神。
他這是要去看望誰麼?
最後寧景塵將車停在了S市最有名的公墓區。
原來是來看死人,秋赤西皺眉心想。她一直搞不懂這些城裏人,有錢做什麼不好,非要花上可以買一套房的錢來為死人建塊碑。
寧景塵拿起副駕駛座上的百日菊,腳下帶著不難察覺的踉蹌往墓區走去。
坐在車內想了想,秋赤西最後還是飄了出來,她想看看寧景塵來看誰,據她所知他家人應該都還健在,舒歌也還活得好好。
一想到舒歌,秋赤西眼中帶著極明顯的鄙夷,她死之前還看見過那女人和一個男模糾纏不清,明明和寧景塵青梅竹馬,交往了那麼多年,還和不同男人來往。
這塊公墓秋赤西還算了解,以往在某次商業往來時,外地的合作方曾經在飯桌上大談特談過,用來佐證S市的富有。
聽合作方這裏的墓碑位置越往上價格越高,簡直到了離譜的地步,秋赤西多年打拚下來買的那套高級公寓甚至都買不下頂上的一塊公墓,而此刻寧景塵卻徑直往上麵走去。
秋赤西也不吃驚,很早她便知道像寧景塵是她這輩子也觸碰不到的人。能和寧景塵關係好的,自然家世不會差。
帶著自己都未察覺到的複雜情緒,秋赤西慢慢跟在寧景塵身後。他走的並不快,甚至中途還會停下。他垂下眼,長而翹的睫毛顫抖得不成樣子,有那麼一瞬間秋赤西以為他掉了眼淚。
終於,寧景塵在一個幹淨嶄新的墓碑前停住了腳步。
秋赤西略帶好奇,往前一飄,探頭想看清上麵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