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先生,我是新來的
酒吧裏燈光昏暗,四周五顏六色的彩燈斑駁陸離,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糜腐之味。顧客不多,三三兩兩地散坐在酒吧四周。
“看到那個男人了嗎?”秦天朗點起一支萬寶路,升騰起的煙霧將他的容貌籠了進去,他指著遠處角落裏的一個人男人,緩緩說道。
“嗯。”顧盼爾看了看坐在角落裏的那名男子,點了點頭。
“看出什麼了嗎?”秦天朗指尖的煙絲明滅不定,仿若他的心思,讓人難以揣度。
“這人舉止優雅,應該受到良好的教育,還有從他的衣著打扮來看,應該是個成功人士,至於其他……”顧盼爾尋思了一會,搖搖頭,“其他的我暫時沒有看出來。”
“他的身份可不簡單呢,M市大名鼎鼎周氏集團的第一繼承人,周大公子。”煙霧漸漸消散,逐漸浮出秦天朗的笑容。
那笑容很詭異,仿佛是一頭覓食的惡狼,尋到了中意的獵物。
“還有,他很年輕,長得又不錯。”秦天朗抽了一口煙,又吐出一大口煙圈,他的聲音卻如魔咒一樣回蕩在顧盼爾耳中。
“天朗,我真的不想再做這樣的事情了。”顧盼爾聽出他的弦外之音,露出一股哀求的神情,聲音裏帶著一絲懇切,“還有,我們的錢已經夠用了,沒必要再去騙別人了,好嗎?”
聞言,秦天朗的神色陡然一凝,眸中有一叢危險的火焰一閃而逝。
秦天朗將抽完的煙蒂放入煙灰缸裏,使勁地撚了幾下:“盼爾,我們的錢還遠遠不夠。如果你真的想和我在一起,就答應我,再做這一趟。我保證,完成這次後,我們就離開這個城市,遠離這一切。”
“當然,你如果不願意,那由我出手,你不必勉強自己。”見顧盼爾低頭不語,秦天朗臉上閃過一絲恚怒,轉頭朝另外一側望去。
櫃台前,一名打扮得珠光寶氣的女子,正與西裝革履的侍者交談,大概是說到什麼好笑的事,時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
顧盼爾順著秦天朗的目光,看到了那名中年女子,身子不由顫了顫。那個女人雖然打扮入時,但就算她臉上用了再昂貴的化妝品,也掩飾不了她的臉上的皺紋。這女人,起碼有五十歲。顧盼爾咬咬牙,道:“天朗,還是我去做吧,不過你要發誓,做完這一趟,我們就真的收手。”
秦天朗笑了笑,俊朗的五官,在光怪陸離的燈光下更加英俊。
“好,我發誓。如果我秦天朗違背盼爾的話,就讓我一輩子找不到女人,孤老終身……”他伸出手,放在耳邊,鄭得其事。
“天朗……”顧盼爾哪裏舍得讓他發這樣的誓言,連忙伸出手,捂住秦天朗的嘴,不許他說,“不用發那麼重的誓,我相信你就是了。”
秦天朗露出滿意的神色,笑容收斂,望向角落那個身影的目光,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他叫周家齊,周氏集團的大公子,不知因何原因來到偏僻的M市,不過對我們來說,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他每天這個時候都會來這家酒吧,大約十二點左右離去。這段時間,你要想方設法靠近他,無論你采取何種手段,都要讓他對你有好感。”秦天朗一邊望著周家齊,一邊舉起酒杯,淺淺地斟了一口。
“至於其他資料,比如嗜好之類的,我還在搜集,你先準備準備。記住,第一印象是最重要的,切勿隨便行動。”秦天朗收回目光,對顧盼爾慎重地說道。
“好的。”顧盼爾低頭輕輕地說,偶爾抬起的眸光,卻有一縷哀傷與無奈在悄然湧動。
其實周家齊剛踏進秋葉酒吧的時候,聽到裏麵傳出的勁爆音樂,稍稍皺了一下眉,但還是舉步走了進去。
他之所以選擇秋葉酒吧,有兩個原因。
其一,這酒吧並不處鬧市地區,人流比較少,與其他喧鬧的酒吧相比,顯得清淨一些。
其二,主要是因為這家酒吧的名字。
“秋葉,秋葉……”他喃喃自語,腦海中不由又浮現出那個難以磨滅的身影。
秋葉酒吧平時人都比較少,可是今天人流卻很多,嘈雜的人群衝散了平日的清淨,三五成群的年輕人,或聚在一起喝酒,或在舞池裏瘋狂扭動。
周家齊朝酒吧最西側的角落望了一眼,所幸他平日坐的位置還在,於是走到那位置坐下。
“先生,請問你需要什麼?”一名美麗的使者走近,溫柔地問。
“老樣子。”周家齊頭也未抬,淡淡道。
他來秋葉酒吧一直喝的是朗姆酒,朗姆酒不算貴,但勝在勁兒足,一喝下,仿佛有一股烈焰點起來,燒過喉嚨,一路向下,最後將整個胃都燃燒起來。
他貪戀這樣的感覺,也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才可以稍稍忘掉那份刻骨銘心的愛。
“先生,我是新來的,所以並不清楚您平時喜歡喝什麼。”那個溫柔的聲音再度柔柔地回想在周家齊耳邊。
新來的?
由於沉浸於記憶中,周家齊並沒有意識到這個聲音與往日的不同。他稍稍詫異地抬頭,看到一名身穿使者服的年輕女子。
她有一頭飛瀑般的頭發,秀挺的鼻子,臉上略帶一絲羞澀,雖然相貌並不算十分出眾,但給人一種清新脫俗的感覺。
在這喧囂浮躁的秋葉酒吧,讓周家齊有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朗姆酒。”周家齊善意地笑了笑。
“好的,您稍等。”女侍者輕輕彎了彎腰,禮貌地退了回去。
不一會,女侍者拿著一瓶朗姆酒走了過來,放在周家齊桌上。周家齊打開朗姆酒,倒了滿滿一杯,然後舉起杯,一口飲盡。
一道烈火,從喉頭直燒而下,隻有在這一刻,心裏的缺失、孤獨和寂寞才會被衝淡。
陳之葉,隻有這樣,我才能忘記你嗎?
烈酒灼燒,可是周家齊的臉上卻現出痛苦的表情。
“先生,這酒烈,您這樣喝酒對身體傷害挺大的。”那名侍者並沒有離開,看到周家齊這樣喝酒,連忙勸阻。
周家齊皺皺眉,他討厭在這一刻被人打擾,不過鑒於自身良好的修養,周家齊並未動怒,隻是淡淡地說。
“多謝,我自有分寸。”
顧盼爾看到眼前這個男子,不知道怎的,心裏忽然彌漫出一種濃烈的悲傷。這種悲傷情緒,是被眼前這個男子所感染。
那雙原本墨黑璀璨,應該非常漂亮的眼睛,此時卻像一泓載滿憂傷的湖水,讓人心碎。
她抓著托盤,退後幾步,並沒有離周家齊太遠。
今天,是她第一天來這個酒吧上班,而她來這裏的目的,自然是接近周家齊。一切如預期一樣發展,可是顧盼爾卻因周家齊的憂傷而猶豫起來。
“咳,咳……”離這邊不遠處的一張桌子上,秦天朗使勁地咳嗽一聲,提醒顧盼爾。
周家齊對麵的一張桌子上,三五個頭發染成五顏六色的年輕人,正吆喝著喝酒。
“來,侍者!”一名年輕人忽然仰頭,對顧盼爾喊道。
顧盼爾皺皺眉,不過還是走了過去。
“去,再給我拿一打啤酒來。”一名噴著酒氣的年輕人大聲喊道。
“好的。”顧盼爾小聲地說道。
這種流裏流氣的年輕人最難伺候,一方麵,他們並沒有多少錢,來酒吧隻是圖個熱鬧,並不會消費太多;另一方麵,他們比較難纏,說得好聽點,年輕人血氣方剛,萬一惹怒他們,極易會生出事端。
就在顧盼爾準備退走的時候,另一個年輕人眼睛忽然一亮,一把抓住顧盼爾的手腕:“呦,這侍者比前幾天的要漂亮的多。來,陪哥幾個喝幾杯?”
那人醉眯著眼睛,一副流裏流氣的模樣,顧盼爾皺了皺眉,很客氣地說:“對不起,我不會喝酒。”
“是不會,還是不喝?”有人開始興師問罪,“這地方的女人不會喝酒,誰他媽的信?”
顧盼爾使勁掙開那名年輕人的手,可是那人非但沒有鬆手,反而抓得更緊。
“看得起你,才會叫你喝酒。怎麼,看不起哥哥們?”看到顧盼爾一臉惶恐的模樣,像一隻受驚的小兔子,那名年輕人笑了起來。
對酒吧裏的侍者來說,陪酒是常有的事,而酒吧方麵,也是默許這樣的事發生。顧客是上帝,特別是對於秋葉酒吧這種營業狀況並不是很好的酒吧,再者隻是陪酒,並不是太過分的事。
而對於一些開放的女侍者,她們更樂意做陪酒的事,隻要她們表現的好,大多數客人會慷慨地給出一筆可觀的小費。
顧盼爾來應聘這份工作時,酒吧經理就明確告訴他這一點了,顧盼爾也接受了。可是當這些年輕人抓著她,要她陪酒時,她退縮了。
“對不起,我真的不會喝酒。”顧盼爾不堪其擾,揮手推開年輕人送過來的酒杯。
一推一接間,就聽“啪”的一聲,酒杯掉落在桌上,滿滿一杯酒灑了出來。
“你……”陪酒被拒還好,現在更是被摔了杯子,幾個年輕人見狀,臉色頓時大變。
“敬酒不吃吃罰酒,小妞,你要是不喝下這一瓶,哥幾個和你沒完。”旁邊那個人抓著一瓶剛剛開啟的啤酒,滿臉怒容,作勢就要動手。
“對,對不起。”顧盼爾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秦天朗在一旁靜靜地觀看,俊美無儔的臉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他輕輕地抿了抿杯中美酒,神色愈發自得起來。
這一切當然是他導演而出的,為了達到逼真的效果,他並沒有將這一切告訴顧盼爾。
顧盼爾的反應很好,很真實,沒有絲毫偽裝的樣子,如此一副無助、可憐的模樣,應該能激起周家齊的同情之心吧。
達官貴族們的子弟,有不少可是愛心泛濫的家夥呢。
“對不起,我可以陪你們酒,但喝酒,我真的不會。”顧盼爾快哭出來了,甚至將目光投向隔壁的秦天朗。
按照計劃,並不應該這樣的。而是她經過周家齊的時候,腳下一個踉蹌,摔倒在周家齊身邊,而盤中的酒,恰巧灑在周家齊身上。
秦天朗卻無動於衷,至於酒吧的其他客人,更是作出一副看熱鬧的好戲,而酒吧的保安,則早被秦天朗收買,是不會管這種“閑事”的。
因此,這幾個M市的小混混在看到無人敢管閑事後,愈加肆無忌憚起來,有幾個膽大的,甚至在眾目睽睽之下,對顧盼爾動手動腳。
一直無動於衷的秦天朗,此刻終於有了一絲動容,不過他朝周家齊的背影狠狠地瞪了一眼,最終還是按捺住了。
“求求你們,別這樣。”顧盼爾無助地喊道,此時她已明白,這一切都是秦天朗布置的局,要不然秦天朗不會坐視不理,最不濟,酒吧保安也會出麵幹涉。
要是那個周家齊再不出麵,那後果……顧盼爾想的心驚膽戰,不顧一切地拍打著那些小混混朝她伸出來的的手。
就在這時,一個惱怒的聲音從顧盼爾身後傳來:“夠了!”
聲音雖不大,但對顧盼爾來說,無異於久旱甘霖。周家齊終於忍不住了,大步走到顧盼爾那邊,拍開小混混的手,並一把抓住顧盼爾的手腕,將她擋在身後。
頎長的身軀,雖不強壯,但在顧盼爾眼中,卻似一堵高高的圍牆,厚重而安全。
“怎麼,你想管閑事?”一名混混見周家齊隻有一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
另一人也在旁邊附和:“是啊,想英雄救美,也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周家齊冷冷望著這些小混混,雖然他平時為人和善,但作為一個大集團的高層管理,長久以來,身上自然而然有一種威攝力。他墨黑的眼眸迸射出的冷芒,讓這些小混混有些猶豫。
他們在社會是混了許久,也算有些識人的眼色,從周家齊的氣度和穿著上看,他們斷定此人必不簡單,應該不是什麼好惹之人。
雖然他們沒有動手,但總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折了麵子,因此有些猶豫,不知道該如何收場。偏巧周家齊抓起桌上的一瓶啤酒,挑釁地說道:“找一個女人拚酒,算什麼男人。如果誰有膽量,就和我比一比。”
“比就比,誰怕誰?”其中一個人大概是仗著利己酒量好,開始和周家齊叫板。
其他人見有了台階可以麵坡下驢,便不再反對。
周家齊彎了彎嘴角,不發一言,拿起那瓶啤酒,啟開瓶蓋,仰起頭咕咚咕咚地往肚裏灌,隻不過一會功夫,一瓶啤酒就已經見底。
大概是因喝的太快,啤酒順著嘴角滑進了衣領裏,順間浸透,但他仍不自覺,伸手胡亂抹了抹,拿起了第二瓶。
顧盼爾一直躲在周家齊身後的,見他仗義相助,再想想自己的目的,心中不由充滿了愧疚。她抬起頭,目光朝秦天朗方向望去,可不知道什麼時候,秦天朗已經離開。
沒了主心骨,顧盼爾更是心亂如麻。
酒吧裏,兩群人依舊在對峙著。周家奕已經喝了不少,對麵的那名混混也不示弱,也抓起啤酒瓶,和周家齊對吹起來。
酒已經所剩不多,桌子上已經擺滿了空酒瓶,橫七豎八地一片狼籍,周家齊回頭,沉著地對顧盼爾說:“去拿一打啤酒過來。”
“先生,您不必要這樣做的……”顧盼爾滿臉內疚,站著沒動。
“沒事。”周家齊笑了笑,不知為何,看到羞澀、拘謹的顧盼爾,讓他不由想起陳之葉,這是他挺身而出的最主要原因。他微微俯下身去,小聲在她的耳邊提醒她:“待會回吧台後,就不要再過來了,讓男侍者來。”
渾厚的男子氣息噴在耳根,夾雜著一股濃烈的酒氣,那種近距離的小動作讓顧盼爾的臉更紅了。
眼的形勢有些無法控製,她更是插不上手,於是稍稍猶豫了一下之後,最終還是轉身朝吧台走去。
不過她沒有聽從周家齊的話,而是費力地抱著一箱啤酒,朝這邊走來。周家齊見她沒有聽他的話,不由皺了皺眉。
周家齊的酒量在上層社會中出名的,鮮少有對手,不過他擅長的是白酒。啤酒,對於他們這種身份的人來說,是極少喝的。
況且,啤酒容易漲肚,十分難受。
記得和陳之葉拍拖時,陳之葉總是勸他戒酒,有時兩人甚至為這事,鬧了別扭。每回,都以陳之葉無助的抱怨收尾:“好了,以後就是你醉死了,都與我無關。”
如果她知道,喝啤酒也總算能派上用場,會不會笑死?
每次喝酒的時候,周家齊總能想起這一幕幕,甚至有幾次喝得昏昏沉沉的時候,他好想撥打陳之葉的電話。
可是,真如陳之葉所說的一樣,就是他醉死了,都與她無關。
一瓶。
兩瓶。
三瓶。
桌上的空酒瓶已經排了好幾排,對麵的那個小年輕已不再像剛開始那樣氣勢逼人,而是喘著粗氣,望向周家齊的目光,變得有些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