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欲訴無從訴
淩風台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出病房的,也不知道自己和白梅說了些什麼。
同樣的,他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這間屬於他的屋子。
屋子裏靜悄悄的,傾斜著一地陽光,所以屋子裏的角落都被光明塞滿。淩風台就那樣站立在光明中,許久都一動不動,就好像一具化石,可他的心是澎湃的,就好像燃燒著一團火,要把他燒成灰燼。
他找到日思夜想的白梅了,他卻不敢去認她,而她也已經不認識他。
烈焰般的痛苦炙烤著他,就好像他被綁在火刑柱上,聽得見自己的皮肉被燒的劈啪作響,也聞得見皮肉的焦糊味,如果死亡能夠讓這一切痛苦都不存在的話,他願意馬上就死掉,可他又知道不能死,痛苦在他的渾身上下流竄、肆虐。
哦,梅梅……他記不清她都和他說了些什麼,隻是記得無論她那一個字都堅硬如鐵,硬生生鑲嵌在他的靈魂裏,除了讓他疼痛之外,沒有一絲溫暖。——他不是她什麼人了,她的話就沒有溫度。表麵上她是親切的,隨和的,但她對他沒有熱情。她的客氣,她的尊重,隻當他是一個外人。那些疏離和陌生,分明就是刀劍,深深地切割他,刺穿他。
他清醒地知道他要的不是這個,所以竭力排斥,但卻不得不接受。
潛意識裏,他知道他的梅還是之前的梅,還是愛他的梅,但他和她之間已經隔了千山萬水的距離,有了無法跨越的屏障。他想擁有強大的力量把這一切障礙都摧毀,還原成原來的他和她,可他卻無能為力。
“梅,我們該怎麼辦?”他問著自己,卻希望有人來回答。他痛,他苦,他難過,他悲傷,他欲哭無淚,他欲喊無聲,他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他明明找到了他的梅,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門被輕輕推開,劉燕走了進來,他是背對著門站立的,所以她隻能看到他的背,不知道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心裏的驚濤駭浪。
“風台,到吃飯的時間了,我們去吃飯吧。”
淩風台默默轉身,臉上浮起一絲笑容,想說什麼卻沒有開口。
“你怎麼了?”他的表情異樣或者說怪異,劉燕怎麼會看不出來?還有他的蒼白,他的麻木,讓劉燕一眼望過去都心驚肉跳,“你是不是不舒服了?”劉燕說著話已經來到他身邊,並且伸手觸到他的額頭。
此時他完全活轉過來,輕輕抬手把她的手拿開:“沒事,可能是病人太多,我累了。”他輕輕一笑,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劉燕緊緊皺起了眉頭:“都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搞的,就算是來了專家,專家也是人,總不能把專家給累死吧?那我們趕快去吃飯,然後回來你好好休息一下。”
白梅不知道是輕鬆還是沉重,回到家裏以後隻是覺得無力,虛脫一般。她不想去多想或者排斥多想,所以她躺在了床上沉沉睡去。她早就知道淩風台不可能是莊嚴,是啊,都不是同一個名字怎麼會是同一個人?她早就該知道不是的,可搞不懂自己為什麼就那樣急切地想知道他是不是莊嚴,她去看了,不是道聽途說,是親眼目睹,她看到他不是。不是也就算了,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那樣悲痛欲絕,一個人騎著自行車回來的時候,她的眼淚始終未幹,根本就無暇顧及旁人紛紛側目的奇怪目光。
盡管淩風台不是莊嚴,可她知道除了臉部那一點點細微的差別之外,其它沒有絲毫的差別,那表情,那動作,分明就是莊嚴。還有,她敏感地意識到淩風台在驟然看到她的時候神色就變了,霎那間的,他原本平靜的臉上掠過狂濤一樣,那是痛苦的抽搐,她知道,他那種悲傷的扭曲在她的心裏刻下了劃痕,她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那樣。
難道,他就是莊嚴?可他為什麼又和莊嚴不完全一樣?而且……他也沒有對她有一點點的暗示,這讓她不能把他看成是莊嚴。
哦,不是。
不是就算了,可她卻再也不能平靜,就算剛才睡了一覺,想要在睡醒之後就可以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她也從來就沒有去見過淩風台一樣也不行。
她想是她太想念莊嚴了,都不知道他成了什麼樣。
劉嬸帶著孩子走進來的時候,她正在怔怔出神。劉嬸看到白梅,心裏暗暗歎氣:“梅梅,你是不是又不舒服?我看你臉色好差。”
“沒有吧?”白梅忙用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臉,“可能是剛剛睡醒的緣故。哦,劉嬸,那邊池塘的水我看到水質不好了,是不是需要更換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