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絕望怎承受
“你回去吧，好好照顧你媽媽。”到了樓梯口，白益群站住，扭頭對白梅說。他的目光是哀憐的，有著心痛。
“……好，舅舅慢走，外邊有點黑。”白梅說道，她的目光中是感激。
她家究竟有多少親戚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因為平日也沒有什麼大的事情需要走動，就算需要也是媽媽去，她不知道。而她家裏，隻有她和媽媽，也沒有什麼大事情需要親戚來捧場或者祝賀，她的婚禮也沒有在家鄉辦，所以，都不知道自己家裏有多少關係好的朋友或者親戚。這個舅舅是和她家經常來往的親戚，白梅看著他也覺得親切，之前家裏有什麼事情白梅也讓他幫過忙，所以，媽媽危急時她最先想到的就是這個舅舅了。此外，和她們關係好的親戚就隻有白秋霞一家。昨晚白梅隻打了電話給這個舅舅，並沒有給白秋霞家裏打電話。
白益群十分利索地說：“好，我知道了。你快回去。”說完，就著昏暗的燈光慢慢下樓。他心裏明白在這個地方耽誤沒有任何意義，還不如他趕快走讓白梅回去照顧她媽媽。
白梅看著舅舅的身影消失，忙轉身往病房走。
重新回到病房之後，她的任務就隻有看護媽媽了。走到白秋韻身旁，白梅輕輕說：“秋韻，我來，你……休息一下。”她知道這句“休息”不過是一句空話而已，休息也不過是站起來鬆懈一下而已，這樣的場合，這樣的環境，還能夠去哪兒休息？怎麼休息？
白秋韻搖頭：“姐，沒事，我看著姑姑就行，萬一一會兒醫生需要做什麼的話，你還要忙。”她心裏有點急，看著姑姑急，看著白梅跑來跑去還是急。這個場麵，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辦自己才能夠起到作用，現在看護姑姑這個“任務”雖然不可以馬虎，但至少不用費腦筋，隻要認真就行，她覺得也隻有這個她可以做好。
白梅歎口氣，此時她感覺到有一點累，於是側身小心翼翼坐到了床沿上。媽媽的臉色還是和剛才一樣，眼睛緊緊地閉著。白梅不知道媽媽是不是心裏明白，感覺到難受，隻是看著她的身體來回亂動，害的白秋韻必須時時用力按媽媽的手才能夠製止住媽媽把手上的針弄的移位。白梅心裏難過，每次媽媽掙紮的時候，都是趕忙製止，或者就著媽媽想要保持的姿勢讓媽媽穩當一下，這樣……或許能夠減輕媽媽一點痛苦，她知道她能夠做的也隻有這一點了。
時間長了，白梅感覺到累，但她必須好好看著，這樣媽媽動的時候不至於過度牽動那隻輸液的手臂，白秋韻也不用那樣緊張。就在她的腦袋渾渾噩噩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媽媽每次動的時候都是左腿亂蹬，右腿不動，準確地說是半邊身子在動，全身動彈也是這半邊身子帶的，右手沒動，右腿也沒有像左腿那樣隨便拿起來又放下，其實……這個現象她早就發現了隻是沒有想過多，此時她的意識猛然全部回複，驟然想到媽媽是半邊身體用力，另外半邊身體……不能動了，為什麼？她的腦海騰地衝出一個不祥的念頭，難道媽媽……她怎麼敢相信？
顧不得此時病房裏所有人都在休息，顧不得病房需要安靜，或者說根本沒有想到，白梅變顏變色，尖利的喊聲脫口而出：“秋韻！”
白秋韻被她變腔變調的聲音嚇的一個激靈，握著姑姑手腕的手也急速地猛烈地抖了起來：“怎麼了？”她的回答就在白梅的聲音之後，緊緊接著，就好像她們的話是同一個人連貫地說出，她的聲音也帶著明顯的驚慌。
房間裏其他的病人和陪護也有聽見了的，心裏明白是那個看護病人的人看到了什麼情況。有一個陪床的人從地上坐了起來，因為白梅她們突兀的話語驚擾到了他，他不滿地衝她們看了一眼，然後歎口氣又無可奈何躺了下去，他心裏明白病房中就是這種情況，你可以保證自己和自己的病人不發生意外，不能保證其他的病人出現什麼情況，所以值得忍受。就算心裏再不滿，也無話可說，——這是醫院啊，來的人都是痛苦的病人和痛苦的病人家屬，自己想自在想清靜回自己家去。
另外床上是一對夫妻，兩個人是抵足而眠的，那個男人聽到白梅和白秋韻的驚叫也坐了起來，他的妻子輕輕地問“那邊怎麼了？”男人衝白梅她們看了看，俯下身子悄悄對妻子說“肯定是病人情況不好唄，這還用問嗎？”女人歎口氣，不再言語。
白梅哪裏顧得上旁人的反應？她的整張臉都變得扭曲：“你看，你看……？”她抖著手指著媽媽不動的那半邊身子。此時白慧珠的左腿猛地挑起，搖晃著使整個身體扭動，而右腿隻是隨著整個身體動，並沒有自己動彈一點點，“我媽媽……這半邊身子怎麼不會動了？”
白秋韻也早就看了出來，隻是沒有意識到而已，此時白梅的話驚醒了她，腦海裏迅速湧起的想法就是“姑姑半身不遂了！”但她怎麼敢說的出口？驚恐地看著白梅發抖的手指，結結巴巴：“不……不會的吧，姑姑……沒有，沒有……那樣的，一會兒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