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誌英突然覺得脊梁骨上湧起一股寒氣，莫名其妙地讓她打了個寒顫，她的思維也陷入困頓。和莊慧祥幾十年的夫妻，她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突然她就好像不認識他似的，目光中滿是驚異和不解，但再次看向莊慧祥的時候，他已經成了之前的樣子，一點點都沒有變，讓她覺得自己剛剛看到的現象是幻覺一樣，但莊慧祥的特殊表情又是那樣鮮明深刻，她相信她沒有看錯，就算他的變化快如閃電，她還是相信她沒有看錯。
她不知道對麵的白慧珠看到了什麼，所以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她，帶著詢問，隻是說不出話。
白慧珠還是之前的白慧珠，她看到了淩誌英的目光，還是用之前的目光迎接了淩誌英：“像嗎？我沒有見過。”
她的話也是極其平常，極其普通。她是沒有見過莊嚴，自然沒法比較。
幾十年的時間凝練，她內心的波瀾雖然強到驚天動地，但卻能夠在短時間裏把自己還原成風平浪靜的湖，所以，她的聲音也是平靜的，淩誌英不能有絲毫異議和懷疑。
白慧珠再次對把目光留在她臉上的淩誌英笑笑，說了一句話：“遺憾。”
莊慧祥聽到了“遺憾”兩個字，隻有他才能夠理解遺憾兩個字的意義，但他隻能充耳不聞。他要把他的全部心思，全部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
孩子清純的眼睛，一塵不染的眸光。那黑色眼珠亮的就像暗夜中的火星，帶著幽遠的他不知道的深刻，可以把一切都融化的樣子，那份清涼，就好像清晨起來，花瓣上滾動的露珠一樣，可以在陽光下折射成彩虹的那種。莊慧祥靜靜地看，突然覺得孩子的眸子上有一點點霧氣，旋轉著想要把什麼牽扯進去的樣子，讓他忍不住被吸進去，吸進去……白梅從廚房把泡好的茶水端出來，放在了茶幾上說：“爸，先喝點水。”她走到他的身旁，彎腰抱起孩子，“爸爸先喝點水，休息一下。”
莊慧祥抬頭看了白梅一眼，就那麼一眼，然後他的目光就好像遭到突然襲擊一樣從白梅臉上突然離開：“好，好的。”說著，他端起了茶幾上的杯子，低下頭，嘴唇湊到茶杯上，喝水。
白慧珠把另一隻杯子推到淩誌英麵前：“誌英也喝一點，等孩子的爺爺休息一下了，咱們在吃飯。”
她的話極其自然，她的動作極其自然，自然到讓人的心裏生出神聖的崇拜，淩誌英從說不清的狀態中被她召喚回來，忙笑笑說：“倒是你在家裏又做家務又帶孩子，辛苦一整天，難為你了。”
白慧珠一笑：“我沒什麼呀，習慣了。”
“唉，習慣了也要注意的，我們的年齡都大了，該注意身體了。我就心髒不好，常常感覺到力不從心，你也注意自己啊。”淩誌英說的十分真誠。
“我除了血壓有點高之外，並沒有特殊的毛病。不過，我們……是該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了。”白慧珠輕輕回答。
白梅的手機就在此刻響起來，聲音在這個時候也顯得特別不協調，甚至刺耳，白梅不想接聽，但它就那樣執著地響，白梅愣愣地看了一會兒隻好起身去接聽，——是張校長的電話。她的心裏一驚，想要掛斷，但在這麼多人麵前自己不接電話顯得自己不夠有修養或者被別人看成是她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稍稍猶豫一下，她把手機放到耳邊：“你好，張校長。”
“白老師啊，你好，有沒有吃過晚飯啊。那……什麼，你的事情我給教育局的局長說了一下，希望很大的啊，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啊，機會不是很多，你心裏清楚。”
白梅耐住性子聽他說完，然後回答：“好的，我知道了。謝謝，等我考慮好了回答你。”
“好好好，太好了。我等你的消息，我等……”
“那就這樣，我先掛了，再見。”白梅迅速掛斷電話，然後用目光把所有人都看一眼，笑著說道，“爸，我們……是不是該吃飯了？”她的目光落在莊慧祥臉上，是晚輩對長輩的尊重。
“好好，該吃晚飯了。你下班回來都這麼長時間了，也餓壞了吧。”莊慧祥慈祥地笑道，“又要上班又要管孩子，辛苦你了。”
“沒事的，爸，家裏有我媽媽照管，我很省心，沒事。”白梅看了一眼一旁的媽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