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顯盡相思意(2 / 2)

——這方方正正的空間囚著兩個憂鬱的人,她們盡力把難過掩藏,都想給對方一點愉悅,但極盡所能也沒有使對方愉快。

淩誌英皺紋漸深的臉上露出慈祥的笑:“小梅想要買什麼?”她不敢把置辦年貨的話說出來,害怕引起白梅的傷感。

“出去看看,碰上喜歡的和需要的了就買回來。”白梅也露出一個微笑。她有自己的目的,隻是現在不能說。

“那好吧,媽媽和你去。”淩誌英說道,“既然決定要出去了,那早點休息,——我們明天早點出去。”她的意思是怕白梅休息不好的話,會沒有體力。

“好,那我去睡了。媽媽也早點休息。晚安。”白梅站起來,給了淩誌英一個寬慰的笑,然後走出去。

“晚安。”

淩誌英看著白梅勻稱的雙腿托著因為懷孕而僵直的腰慢慢離去,暗暗搖頭,她真的不知道她走後留下她一個人會怎麼樣。由不得,她暗暗罵自己的兒子:“狠心的東西,把自己懷著孩子的老婆甩在家裏,算什麼玩意兒啊。”可兒子不回家,她也沒有兒子的下落,怎麼辦呢?她的眉頭越挽越緊,臉上的憂鬱越來越重。

白梅看了一眼從客廳門口射出來的燈光,輕輕把臥室的門關上,她知道婆婆會很晚才睡,但她不想繼續和婆婆待在客廳了,不是不想陪她,也不是不願意陪她,而是……無話可說。

多日以來,婆婆對她的體貼和照顧無微不至,甚至超過了她的親身媽媽,因為她自己的媽媽在她做的不對時會不給她情麵,當時就叱喝她或者馬上要她改正,而婆婆不,頂多是委婉的提醒。白梅想,這也許是婆婆和兒媳的隔閡吧,但婆婆真的很好,好到無可挑剔,好到讓她暗暗流淚。莊嚴的絕情讓她心生怨言,但婆婆就好像在為她的兒子贖罪,把一切都做到極致。

白梅的淚隻能無聲地流,背對婆婆的時候流,她怕婆婆那驚慌和歉意的目光。

因為婆婆,本來就沒有打算墮胎的她更加堅定了生下孩子的決心。她看出了婆婆對這個孩子的重視,所以,就算莊嚴永遠不回來,她也要生下這個孩子,為婆婆。

走到床邊的時候,白梅無意識地抬頭,看床上麵的牆。

牆上有她和莊嚴的結婚照,照片很大,鑲嵌在鏡框裏,就像一副很大的畫。

是的,是畫,沒有生命點綴的畫,精致,亮麗,裝點著她的愛情,裝點著莊嚴的愛情,也裝點著他們的婚姻。現在,裝點著這麵雪白的牆。

畫上的她,臉上有羞怯,眼睛裏露出新娘子特有的幸福光芒,身著雪白婚紗的她,看去是那樣飄逸、婉約、動人。畫上的莊嚴,唇角上揚,那是自豪而舒心的笑,眼睛裏有滿足和興奮的光,被白梅傍依著,堅定,自豪,有一種王者的氣度,黑色燕尾服穿在他身上,同樣的飄逸動人。

她很漂亮,他很英俊。

看上去他們那樣和諧,她用愛為琴,他用愛為弦,他們一起合奏天長地久。

他們應該是很幸福的一對,天造地設,珠聯璧合。

可現在……白梅靜靜地凝望畫中的莊嚴,他的唇角依然上揚,他的身姿依然挺拔,可……他不再是她的依靠。

她有一種希冀,很恍惚的希冀,那就是莊嚴能夠從牆上走下來,然後飄然落在她的身邊,輕輕抬起她的下頜,吻她……她記得他的吻,很溫柔,很細致,多情絕不泛濫,奔放絕不粗野,他是很周到的男人,恰到好處,他的每一個動作都讓她意猶未盡,回味無窮,她永遠記得。每次想起來,就是再一次的甜蜜和滿足。

恍惚中,他輕輕地擁著她,深邃而明亮的眼睛定定地鎖在她的臉上,她覺得她臉上細軟稚嫩的汗毛他亦看的清清楚楚,這讓她有點不好意思,以至於臉慢慢紅起來,猶如早上的霞。他不管她的羞怯,也許是她的羞怯更動人,引發了他的激情,所以他的雙臂加力,讓她感覺到一絲緊迫,但她亦感覺到滿足,是那種踏實的滿足,心底洋溢著喜悅和激動,她微微仰頭,期待他的深入。他就像看到魚兒上鉤一樣,熱切的目光中露出狡黠,然後,熾熱的唇一點點挨近她花瓣似的唇瓣。

有梅花的清香在他們中間繚繞,那一片片桃紅的花瓣在他們周圍彌散,舞成繽紛的花雨,輕舞的花瓣如同一個個精靈,笑著,聲音清脆悅耳……不由自主地,白梅的手臂輕輕抬起,然後慢慢合攏……雙手相碰的時候,她突然間醒悟。

突然醒悟的她被自己嚇了一跳,原來自己在幻想,是……自己一個人的幻想。

她……想他,真的……很想……很想……以至於出現了幻覺。

莊嚴……白梅輕輕抽泣,她不知道他為什麼還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