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曲 狗尿苔 正七品 來了兒孫
美籍華人馬成龍突然跪倒在狗尿苔麵前,親親地叫了一聲:“爹……”
他叫狗尿苔。他參加革命的目的是共產共妻。
他從小兒是流浪孤兒,他自己不知道家鄉住處姓甚名誰。參軍後師長根據他叫狗尿苔的外號兒.賜他姓苟,起名革命。並指派師文化政治教員甄珍,他叫她甄大姐,單獨教導他學文化,學革命理論。使他懂得什麼是共產黨,共產黨為什麼鬧革命。使他在戰鬥中成長,成為戰鬥英雄,成為革命領導幹部,離休前升任到縣長,縣委書記。
話說C縣縣長狗尿苔已經年近花甲,再為官一任就該離休了。換屆改選時,他名正言順當上了一把手縣委書記。古人雲,縣太爺乃七品芝麻官兒,縣委書記則正七品也。放豬娃出身的狗尿苔,十七歲參加革命,從給師長當警衛員,到班長,排長……一步一步登上縣委書記寶座,這一生算是劃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苟革命由縣長榮升縣委書記,由二把手變成一把手這天,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夫人。她在縣委大院門衛室指名道姓要見苟革命苟書記,門衛以為她是上訪的,將他婉言擋駕在門外不讓書記接見。老太太情急之下隻好通名報號說:“我叫張淑清,你趕緊給我打電話通報一聲,看他見不見我!”
門衛撥通電話:“書記,門口來一位上訪的老大娘,叫張淑清,非要見您不可,您有空兒接見嗎?”
苟革命回電:“什麼上訪的!她是我的親戚。趕快送我辦公室來!”
門衛惶恐地回話:“是!”他放下電話便換了一副嘴臉:“大娘,對不起。走吧,我送你老人家上樓。”
“你是張淑清?”苟書記坐在老書記剛離任他今天才坐上的全縣第一把交椅上,對來到他麵前的老夫人說。
這位老夫人見了縣太爺,並沒有像普通老百姓見大官那種忐忑表情,而是撒目撒目確信屋裏隻有他一個人時才開口:“你真是官兒升大了,貴人多忘事兒。連你兒子的媽,你孫子的奶奶都不認識了……”
“真的是你!不提這茬兒,在大街上說啥我也不敢認你。”站在苟革命麵前年近花甲的張淑清,盡管風韻尤存,但她畢竟是五男四女九個兒女的英雄母親,生兒育女的操勞,四十多年的闊別,苟革命認不出她來,也是在情理之中的。確認她以後,他一反常態,官兒架子一掃而光了,隨之而來的是滿腔熱情:“快坐。是喝茶還是飲料?”
“來口涼水就行了。”她心安理得地坐在沙發上,顯得那麼隨便,當真是關係非同尋常才能在縣委書記麵前如此大大列列滿不在乎。
“那就礦泉水吧!礦泉水實際上就是涼水。”說著,他親自把一瓶礦泉水放在她麵前的茶幾上。
“怪不得都願意當官兒,喝涼水都跟老百姓不一樣兒。”她喝口礦泉水,巴達巴達嘴說。
“嘿嘿……老了老了,你還是恁麼活潑可愛……”他很高興她人老朱黃性格未變。
“江山易改,秉性難移。咱老天巴地,可愛談不上,這活潑是天生的,死也改不了啦。”
“當年我就愛你這活潑勁兒,若不是革命需要,我就跟甄大姐離婚,娶你了。”他不無遺憾地說。
“竟說廢話!咱當初就沒那目的。我給你生個兒子,這輩子就意足了。再說,你把我介紹給老牛,找個靠山,咱倆也算沒白好一場子,我這輩子對你都感激不盡。”她滿足地說。
“對了,打你們結婚以後,我再沒管過你的事兒,本打算給你安排個工作,後來聽說你接二連三生了七八個孩子,顧不上工作,也就拉倒了。怎麼樣?孩子們都挺好吧?”他關心地問。
“就你兒子解放有出息,在鄉中學當校長呢。老牛那四個兒子四個閨女都窩在農村了,一個也沒分配。”
“這個老牛……也太老實。咋不來找我?你們的事兒,我能不管嗎!孩子們都成家了吧?日子都過得咋樣?”
“老牛若不是你給他個幹部當,還不是農民!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耗子下崽兒打地洞。農民的孩子當農民,也不虧。孩們都成家立業了,不愁吃不愁穿,一家一撮大瓦房,還有存款,不要說和解放前比,和你當公社書記那會兒比,咱都得知足。”
“對對對,知足常樂。再過幾年我離休也上你們臥牛鄉買它三間大瓦房一個大院套兒,過幾年神仙日子。”
“你呀!先別想當神仙,乘現在有權,把自個兒的後人安排安排吧!”她及時切入正題。
“你是說解放……可真的,這個兒子……我這有實無名的爹還真沒管過他。怎麼?他還想提拔提拔!”
“解放這孩子,除了我,世上沒人知道你是他親爹。他長這麼大從來也沒想過走後門兒讓誰提拔提拔他。我這趟是專門為你孫子來的。”
“我孫子……”
“是呀!解放是我給你生的兒子,解放的兒子不是你的親孫子嗎!”
“那到是。孩子多大了?”
“多大?大學畢業了,你說多大?”
“喲嗬!還真他媽挺有出息!你找我的意思是要我幫他分配個好工作?”
“工作早分配好了。我是求你給他個一官半職的。”
“他是學啥的?工作單位分在哪兒啦?”
“念的師範學院中文係,說是本科生。因為成績好,就分在你身邊工作。”
“在我身邊……”
“一畢業就分到縣委辦公室,他回家說總給你寫材料。”
“給我整材料的,有好幾個小青年兒呢!他叫啥名?”
“牛文革。”
“好小子!我還真他媽挺稀罕他。哎,他知道咱這關係嗎?”
“傻話!咱倆這事兒,除了你我,老天爺都不知道。能讓當家的和孩子們知道!”
“對對對……淑清,真不知道我這輩子得怎麼感謝你,若不是你留下解放,我這輩子可真就絕後啦!”他越說越激動:“嗨嘿!老天有眼,我苟革命後繼有人嘍……”
“哎!別樂蒙嘍。文革這孩子,從小就想當官兒,你得給我個準話,能安排不?”
“這話說的!別人我都想提拔誰就提拔誰,個人的骨血,自家骨肉,我還沒招兒!不過,這事兒不能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得一步步來。這麼著,先讓他下去當幾天鄉長,然後再慢慢往縣裏整……”他胸有成竹地說。
“那行啦,我算沒白跑一趟。哎!跟你說,你可小心點兒整,別在孩子跟前整露餡兒了。”她小心翼翼地要求他保護自己的隱私。
“放心吧!這輩子就這事不帶露餡兒的。共產黨的幹部,作風問題整露餡嘍,還能步步高升!”他一語道破天機。
“那我就放心了。知道你忙,好幾十年就找你這一回,實在是這事兒非得親口跟你交代。這件事你辦好了,往後不會再麻煩你了。現在心願了啦,我該走了,再見!”說著她站起身來,跟他握手告別。
“別別別……好幾十年見回麵,我咋也得招待招待你。要不,今晚在賓館住下……”
“拉倒吧!你不怕露餡我還怕呢!這輩子咱倆整到這份兒上,意足吧!再見!”她果決地放開被他握著的手,轉身走出他的辦公室。
他目送著她的身影,心潮澎湃……
“老嘍……”狗尿苔一聲慨歎,不知是慨歎自己還是張淑清。當年他領著她搞土改,鬥地主,分田地……他們都是二十幾歲的小青年兒,風華正茂。轉眼四十年後又相見,都成了年近花甲的老人,真是人生朝露……
張淑清走了,張淑清留給狗尿苔的是比從二把手晉升一把手還令他興奮的人生喜訊。苟書記上任要辦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自己的孫子當鄉長。縣委書記安排一個鄉長雖然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兒,但這破格提拔還是要費一番周折,動一番腦筋的。正在他絞盡腦汁處理這件事兒的時候,沒過幾天,事情剛辦出點兒眉目來,又來一位不速之客,她是臥牛鄉中學的女教師李桂芝。
李桂芝來到縣城,在公共電話亭直接給縣委書記打電話求見:“苟書記呀!我是臥牛鄉中學的李桂芝,您還記得我嗎?”
苟革命:“臥牛鄉中學……李桂芝……嗚!記得記得,忘了誰也忘不了你呀!你在哪兒打電話?”
李桂芝:“我剛下汽車,在客運站電話亭給您打的電話。我是專程來找您的,有件要緊的事兒,必須跟您當麵說一聲,還必須找個對任何人都保密的地方,單獨跟您說。”
苟革命:“好好好……你就在那兒等我,我馬上去接你。”
苟書記下樓,來到小車庫,從小車司機手中接過鑰匙說:“小孟兒,你先找地方玩兒一會兒,我來一位特殊客人,去接待一下。”苟書記有特殊事兒自己開車出去是常事兒,司機樂不得兒的借此因由玩兒個一天半天的。自從他當了縣長,配了公車,苟縣長就鑽心磨眼兒跟司機學開車。別看他學馬列主義笨,學騎馬打槍開車腦袋瓜兒特別好使,手腳也靈便,沒多久他就能在縣內公路上自由駕車了。縣內的交警一看是縣長的車,當然沒人敢管,他也有自知之明,隻在自己管轄這一畝三分地兒開車玩兒玩兒,過過癮就拉倒,到市裏省裏開會辦事兒從不摸方向盤。後來交警隊有個管辦駕駛證的小劉,知道苟縣長喜歡開車又會開,就主動給他辦了駕照,並親自送到他手中。這份禮物非同小可,後來這位小劉當了交警隊副隊長,這是閑話,無需多言。苟書記親自開車來到客運站電話亭,一眼便看到旁邊亭亭玉立著一位端莊典雅的中年婦女,盡管二十多年沒見了,因為事先有電話予約,他還是輕而易舉地認出了她——李桂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