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又看酒坊
隨著他的話聲,隻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掀門簾子走了進來,這少年長的眉清目秀,雙目溜圓有神,未語先笑,那潔白的臉靨上,有種令人神逸的笑意,他畏縮的走了進來,低聲道:
“諸位,讓我躲躲……”
李大一怔道:
“光天化日下你躲什麼?”
那少年苦笑道:
“有個很討厭的人,盯著我不放,我被他追急了,所以才來這裏……”
布衣刀客嗬嗬地道:
“你一定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不然那個令你討厭的人為什麼會緊追不舍?”
那少年點點頭,道:
“不錯,我隻不過是偷了他們家那麼一點東西……”
李大大笑道:
“你是做賊的?”
那少年苦澀的道:
“那不叫偷,是叫拿,如果我是賊,那浮遊神屠玉又是什麼東西?”
李大雙目一寒,道:
“你是從浮遊神屠玉那裏來的……”
那少年冷冷地道:
“在這百裏之內除了浮遊神屠玉還值得一拿之外,我再想不出有哪家值得我去動手……”
李大冷冷地道:
“小哥,你叫什麼名字?”
那少年哼了一聲道:
“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人家叫我小紀……”
李大嗬嗬地道:
“你要在這裏避難,我們並不反對,不過能偷浮遊神的東西的人,必定是天生大膽,那位屠玉的手段可是人見人畏,小紀,你到底偷了他什麼東西?”
雨老板怔一下,道:
“落葉!什麼落葉?”
李大見愁淡淡道:
“他的劍縱然可以斬金截鐵,或者藏有血劍的劍決,但在我看來,隻值十五兩。”
雨老板怔完又怔,胖胖的林朝奉精乖得很,趕緊出去撿起銀子,雙手奉上。
老人突然大叫道:
“不行,此劍十五萬兩都不止,你隻要十五兩的話,到別家去!”
這真是豈有此理事,求押之人居然不肯押多,鋪老板卻嫌當得太少。
林朝奉隻覺拍馬屁拍在馬腿上,臉上肥肉亂顫,頭上冒汗,趕快縮手。
雨老板用堅決的聲音道:
“李大見愁,到別家去,我要為血劍嚴北痛哭一場,再為他醉三天,你走吧!”
那蒼涼沉痛的聲音忽然打動了李大見愁的心,雨老板為什麼流露出這種隻有年輕人才有的感情?難道那默默流逝的韶光,雖然能夠把滄海變成桑田,卻不能使人忘情了往事?
雨老板真的姓雨麼?他和血劍嚴北又有什麼淵源交情?
李大見愁自己曉得,曉得自己的確是“人間”惆悵客,那十五年的“黑暗時代”,所有的夢想都幻滅了,世上還有誰會遭遇到此地更悲慘的命運呢?
到處都是一片黑暗,四下漲漫著腐落泥沼的氣味。
但是可怕的不是黑暗,不是寂靜,亦不是腐敗的氣味,而是“絕望”逃不出幽冥世界的絕望。
形成這“絕望”的原因很簡單,由於天然的形勢一個深藏在山腹中永不見天日的大壑,人類身能的極限絕對無法超越,既不能像鳥類從百餘文之高的出口飛出去,亦不能從呈內斜角度光滑堅硬無比的岩壁攀升(即使有登山工具也不行,因為有些岩石根本不容釘鑿),所以世上最有本領的五個人,跌落壑底之後,縱是同心合力想盡辦法,也逃不出生天。誰也動破不了人類能力的“極限”。
第六個人是李大見愁,他比那五人遲到了十五年,那時候他才二十歲不到,但在幽冥世界似的大壑內過了十二年之後,他覺得自己好象已活過了一百年,每一日每一時每一刻在感覺中都極之漫長……
但李大見愁堅信他自己的心情比那五人好得多,因為他“看得見”,而他們卻“看不見!”當然這個結論是經過無數次的測試考驗才敢確定的。
此外李大見愁還年輕,這也是勇氣不竭的重要原因。
一片枯葉穿過空間,發出“嗤”的一聲,李大見愁伸手捏住,就像我們揉揉眼睛那麼輕鬆如意,但他口中卻發出痛哼之聲,同時用手掌拍地,發出似是身體在土地上翻滾碰撞的響聲。
兩丈之遠的一個老人李大李大的道;
“辣鬼媽媽的不是東西,哼,練了十二年還躲不過一片落葉李大見愁好象很痛楚地哼哼卿卿了一陣,才停下來,有氣無力的道;“嚴北,從前我挨一片落葉,至少要痛上個把時辰才緩得過氣來,但最近的卻不然,莫非你已經大衰老了,所以內力大不如前?”
李大見愁很仔細地觀察老人嚴肅的表情,確定對方果然泛起茫然若失之色,又道:
“老實告訴你,你不是好師父,你一十八路血劍雖然全部傳授給我,使我連作夢也使得出來,但是我至今仍沒有得心應手的感覺,你一定有某一處弄錯了,總之,你不是好師父。”
血劍嚴北歎口氣,道:
“咱們相處了十二年之久,我聽得出你不是騙我。”
“但關於你至今尚未得到我血劍精髓這一點,我真的想不通個中緣故,可能你修習的內功太雜了,每個人都傳你一套秘傳內功,反而使你不能專精一種,更不能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
李大見愁用沮喪的聲調說道:
“我時時會告訴自己說,幹脆放棄算,何必掙紮呢?你們從五年前起每年都延緩期限,讓我多活五年,我有時很恨你們,我活下來還不是活受罪,有什麼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