啜泣間,感覺他的手在輕輕拍著自己的背,秦靈音側過頭去,模糊的眼裏看得見那月光下正坐著的小女孩,她傻笑著托著下巴呆呆看著天空。那樣的笑很久沒有出現在秦聽韻臉上了,她還以為她生來就是個不會笑的怪物呢。
若這夢是反的,那麼夢到秦聽韻也好,赫連禎也好都還算正常,夢見秦靈音自己又是為何?難道……她也在討厭她自己麼?
皓月當空,她的心卻一刻也不曾明朗過,身邊還有人,卻感覺不到一點人氣,她的夢太假,竟然連風聲都沒有,樹沒有影子,夜空變成了深紫色,有水流卻聽到一丁點水流潺潺,這裏的一花一草皆是美的世上無二,隻是沒有生命好像早死了很久很久似的。這裏的萬物該多悲涼啊,生不知生的歡樂,死不識死的恐懼,這樣生與死有何差異?
這裏是天堂也是地獄。
仰頭時,卻見對麵那兩個人正在抬眼瞟著看她,那眼神極其怪異,似乎要將她的軟弱、虛偽、妒嫉,都給一一看穿,似是在嘲笑,有像在質疑,總之她很後悔不該在剛才想了這麼久,以至於被他們輕易看穿了她。
實在想著回避這樣的目光,能做的卻隻有閉上雙眼,這一次她閉眼時見到了現實中宛延的河流,有聲音會流動,充滿生命力,風會無遮無攔的吹向她,吹起她的衣裙肆意擺動,吹過她額前的頭發,她的眼淚、臉頰,終於她做了一個決定,於是逼著自己赫然睜開眼睛,看著那兩人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的不真實,仿佛時刻就會隨著風飄散消失在眼前,雖然風隻在她心中吹過。
夜深了,那片深紫越來越暗,暗得人心裏壓抑的很,秦靈音輕吐出一口悶氣,抬頭看著天空,忽的她轉身快步跑到那兩個人麵前,伸出手用力一推,猛的一把一個將幼年的自己和赫連禎一一推下屋簷,而後自己也跟著縱身一躍,任由身體向下墜落。
山之高月出小,月出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遠道
隻在遠道……
耳邊有風吹來,夢終於該到醒了的時候。
.秦靈音就是這樣,寧願選擇掙紮著墜落也不要苦等著死去,若是不能選擇生的身份,死時也不要飽嚐忍耐的孤獨。
………
再醒來,果然自己還是安然無恙的躺在睡床上,門被她關緊了不讓任何人打擾,密的不透光,急著下床狠狠喝幹了一杯水。
夢裏秦聽韻揮之不去的背影,在醒來時也還縈繞在腦海,她終於記得了,原來那時候的事,居然是有機可循的。
曾幾何時,每日秦靈音必來和秦聽韻一同吃飯,總之能在一起做的決不分開做就是了,大概是丞相府中那時還沒有太多的孩子,歲數相近又容易親近的也就隻有她們姐妹二人,她記起自己也會纏著秦聽韻給她講故事,每到午時非要秦聽韻講到她困了,她才肯乖乖的休息午睡去。
那時,她的依賴如同藤蔓緊緊的纏繞著秦聽韻,現在讓向來畏懼輕易依賴一個人的秦靈音,那時卻放任自己對秦聽韻的好感與日俱增,甚至那時自己居然會因為如此,憑白覺得身上多了一份從未有過的活力也讓自己的生活變得有價值了,秦靈音總愛在二人獨處時,拿手繞著秦聽韻長過肩頭的黑發。
“長姐,你說我長大了能和你一樣好看麼?爹爹也會像對你那樣對我好麼?祖母呢?也會麼?”彼時,好這個字對秦靈音而言簡直就可以概括她整個世界的意義了,丞相和秦老夫人對秦聽韻疼愛的格外有加,她雖然還小卻也能看出來誰給誰的笑容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