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十四提出了軍隊的不良之處,那我便得正視,這種家風不正的現象絕不能在軍營裏擴散。”
韓不周雖是笑著說的這段話,但燕卿卿卻覺得,這比他厲聲嗬斥的還要令人膽寒。
燕卿卿下意識吞了口唾沫,安靜的像個做錯事的頑童。
不多時,颯姑的丈夫便被帶來跟前,他顯然對韓不周是極其懼怕的。
這很奇怪,一個士兵對自家將軍的態度不是敬畏而是恐懼。
燕卿卿還沉浸在這跑偏的疑惑裏,眼前卻突然濺來一道鮮血。
她心跳驟然漏了一拍,反應過來想躲開時,已經遲了。
正當那道鮮血即將撒到臉上之際,韓不周抬手,寬大的袖子適時擋下,鎏金袖口處,血紅的痕跡點點綻放,如火焰中時不時冒出的火芯子般刺眼。
燕卿卿楞楞的看著身首異處的士兵,他從帶來到死去,連一句話都沒機會說。
死的猝不及防。
“你……你為什麼要殺他?”
燕卿卿緩緩出聲,話裏帶著明顯的顫抖。
韓不周上前一步,將她的視線隔斷,答的不急不緩:“我說過,這種家風不正的現象絕對不能在軍營裏擴散,而阻止的最佳方法便是斬草除根。”
所以,他便不拿那士兵的命當命,說殺就殺了?
燕卿卿突然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的草菅人命是與生俱來的,她不是一向都知道麼?
為什麼還幻想他會有所改變?
是這些天佯裝的融洽給了她錯覺,她天真的以為,這一世的韓不周多少是有些人性的。
但現實狠狠給了她一巴掌,讓她徹徹底底的清醒過來。
韓不周仍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裴殊,這是不爭的事實。
“你不想我殺了他?”
韓不周見她麵色難看,眉頭不著痕跡的擰起,他問著。
燕卿卿看了他一眼,心中冷靜的沒有一絲波瀾:“你殺的不僅僅是你的士兵,還是一個丈夫,一個孩子的父親,從這一刻起,有個婦人成了寡婦,有個孩子沒了父親。”
她話音落地,姍姍來遲的颯姑杵在門前,看著橫躺在地上的士兵屍首,驚痛之下,竟忘了嚎啕,隻楞楞的跪在屍體旁,手足無措的搓著手,眼淚不受控製的斷了線。
“孩子他爹……”
颯姑啞著嗓子一聲聲低喚,叫人心頭沉重。
燕卿卿那一番平靜的陳述宛若沒有重量的石頭,砸進湖麵的一瞬間卻掀起軒然大波。
韓不周看著連哭都不敢哭的大聲的颯姑,沒來由心口一顫,這是他生平第一次,隱約覺得自己一直以來認為正確並秉承的理念有些坍塌的預兆。
“皇叔所擔心的情況再也不會發生了,可還滿意?”燕卿卿手腳麻木,她雙目渙散的看著颯姑,自責與愧疚湧上心頭。
如果不是她多事,如果不是她逞能,怎麼會讓颯姑喪夫?
她那般委曲求全不就是為的讓孩子有個完整的家?
可如今被她這麼一攪和,這個夢徹底的破碎,她燕卿卿成了名副其實的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