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得了。”周唯贏說,“趕緊點吧,要不然這頓飯得半夜才能吃了。”
家裏包餃子不講究什麼美觀,餡料夠大就好。但是兩個人包得個有個的醜法兒,看上去簡直是一片翻車現場,僅僅能滿足不露餡兒這一個標準。
周唯贏把餃子下鍋煮了,二十九的晚上是很多地方電視台的春晚,兩個人就在茶幾前吃飯,稍稍有些熱鬧的感覺。
“喝兩杯麼?”周唯贏開了瓶酒,朝著方浣示意,方浣把杯子遞過去,周唯贏給他倒了一點兒。
方浣還記得去年的時候,除夕的晚上周唯贏一個人喝多了回家,還給自己打電話問家在哪兒。那天晚上他們還互相說了新年快樂,現在想想,那時候的自己有那麼討厭周唯贏麼?
他已經很久沒有在除夕的當天,親耳聽到有人跟自己說“新年快樂”了。
“周叔叔,雖然明天才過年。”方浣說,“但是因為種種原因咱倆沒法兒一起過了,以後的情人節你都要補給我,還有七夕,還有一切可以出去開房的節日。這一年我都有點回憶不起來發生過什麼了,但是至少在現在我覺得特別特別幸福。”他親了一下周唯贏,說,“我特別喜歡你,也特別感謝你。”
周唯贏問:“感謝我什麼?”
方浣說:“感謝你喜歡我,陪伴我,幫助我。”
周唯贏用酒杯碰了一下方浣的杯子,親了一下他的臉頰,笑道:“我也是。”
愛是一種很沒由來又自私的情感,它很理所當然,感謝的話似乎會把愛變得不夠純粹,仿佛不夠真心,帶著某種目的似的。
方浣感謝周唯贏解救自己於痛苦之中,周唯贏感謝方浣給自己帶來了改變人生的契機,他們都有自己的泥潭和困境,迷茫又莽撞地在裏麵掙紮,如果不是對方,很難想象自己的人生會順著重力沉到哪裏。
“你也是什麼?”方浣問。
周唯贏說:“我也很喜歡你。”
方浣說:“那我超喜歡你!”
有些感情,方浣表達的很直接,他雖然會很尖酸刻薄,但是他也從來不吝惜讚美。他會很誇張地表達自己的喜歡與欣賞,一開始周唯贏覺得受不了,因為周唯贏骨子裏其實是那種很傳統很內斂的東方基調,他沒有接受過什麼“讚美教育”,保持沉默才是他的本性。
但是跟方浣在一起潛移默化久了,他也漸漸地接受了方浣的外放,覺得好像承認自己的喜愛似乎也沒有那麼難。
所以他點點頭,說:“我也是。”
方浣想讓周唯贏在年三十兼情人節這天給自己留點時間,但是他自己賴床,睡到中午才起來,當時周唯贏已經穿好衣服準備出門了。
“你這麼早就走啊。”方浣揉著眼睛,在穿衣鏡前抱住了周唯贏。周唯贏轉身過來摸了摸他的腦袋,把他睡亂了的頭發捋好,說:“今年在家裏過,中午得過過去吃飯,一大家子人呢。”
“哦……”方浣知道周唯贏家裏人很多,七大姑八大姨什麼的,長輩也還在。聽周唯贏描述,是那種傳統得不能再傳統的家庭。他不可能纏著周唯贏不叫他走,也不可能跟著周唯贏一起去。
他已經是勾引出家人犯戒的妖精了,再過分點就說不過去了。
“你在家裏要幹什麼啊?”方浣問,“過年的時候一般家裏都有什麼活動?”
周唯贏說:“下午陪著家裏人打打牌,晚上吃飯聊天,每年都是這些東西,沒什麼意思。”
方浣說:“那我無聊地時候可以給你發消息麼?你有時間看麼?”
周唯贏點頭說:“好。”
他臨走之前又給方浣囑咐了好些事情,連飯放在冰箱裏什麼位置都說了一遍,怕晚上方浣一個人呆著連飯都懶得吃。方浣聽他嘮叨這些聽煩了,把圍巾給周唯贏帶上,拍了拍他的胸口,說:“好了,叔叔,你說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如晚上早點回來。”
“我盡量十二點之前回來陪你。”周唯贏親了親方浣,“走了。”
“再見。”方浣揮手。
年三十這天路上已經人很少了,周唯贏暢通無阻地去了奶奶家裏,一家子人差不多都在,連在外國讀書的小輩今年也回來了。如果不談那些家長裏短的瑣事,這樣傳統的一家人看上去也是其樂融融。
家裏人見麵無非就是那些問題,對於還在上學的就是關心一下學習成績,對於工作了的就是問問什麼時候結婚,對於結婚了的就是什麼時候要孩子。這是全國人民的定番,這樣的話在家長看來就是實打實的關心,跟那些虛情假意不一樣。
不過今年他堂弟帶女朋友過來了,一家子人的核心都在未來媳婦兒身上,沒什麼人關注他的事情——連他媽為了維持家庭的臉麵都樂嗬嗬的,他覺得自己輕鬆了不少,心情也沒有那麼壓抑了。
下午周唯贏陪著大家打了會兒牌,晚上春晚開始的時候飯菜已經準備上了,桌子擺得很大,又有新人來,免不了表示表示,這一喝酒鬧騰,晚飯的進度就特別慢。
周唯贏原本以為九十點差不多就能結束,可是晚飯結束之後大家沒有要走的意思,他媽又張羅著包餃子,準備零點的時候吃。
“今年怎麼弄這麼晚?”周唯贏問。
“這不是傳統麼?”周母說,“以前都在外麵過,今年正好在家裏,你弟女朋友也在,一家人一起跨個年不是很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