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風飄魔性已起,毫不停留,手上斷掉的忍刀在爾冬旭輝身上淺淺的劃著,卻又不殺了他。英樹律見隨風飄魔性已深,急得流出眼淚,他伸手握向隨風飄之手,哀聲道:“飄姊,你……”當他手掌甫碰觸到隨風飄肩頭之時,隨風飄此時不分敵我,猛地裏一個回身斬,砍在英樹律胸口,血花濺在隨風飄臉上,隻見她身子顫了一下,忽然全身發抖,惡靈怨氣開始離身而去。原來英樹律被隨風飄砍了這一刀,自己的鮮血竟然讓隨風飄退了魔性,隻是此舉實在凶險,若非忍刀已經折斷,這一刀已經刺入他的心髒之中。英樹律自己也不明了,如何能解得隨風飄的魔性,隻是看她這樣殘忍亂殺,心中不忍,便要出手阻止。其實在他心裏,實在對這平常待自己有若小弟的女忍者深懷情義。
隨風飄不眠不休、不飲不食已經數日,全仗著體內的魔性支持方能支撐至今。此時魔性退去,全身宛如虛脫一般,連站都站不住。她身子一軟,倒在英樹律懷裏,英樹律一把抱住她,隻聽隨風飄虛弱的聲音道:“樹律,你怎地受了傷?”原來她入魔後如鬼如魅,隻記得要殺爾冬旭輝報仇,其他魔性大發時發生的事都記不起來了。英樹律怕她自責,便道:“沒……沒事……剛才不小心……”。隨風飄眼望四周,見一片狼籍,見到被釘在石壁上的爾冬旭輝,她心神激動之下,忍不住倒在英樹律懷中,抽抽曀曀的哭了出來。
神武天魁扶起鬆崗七寶,鬆崗七寶兀自不敢相信自己和神武天魁打敗了聖獸。神武天魁把那本書拿給鬆崗七寶,她接過一看,封皮上寫著‘論述陰陽’,裏麵全都是陰陽法術的使動法門,其中有許多更是自己前所未見、聞所未聞的。翻到其中一章‘太極’,便是自己和神武天魁適才發動的,隻是裏麵‘太極’乃一人獨使,裏麵練氣運勁法門繁複,非得有一年半載的勤修苦練方能發動。而神武天魁合二人之力使動太極,固是取巧,卻也是心思機敏方能做到。鬆崗七寶見地上尚有許多簿冊,一一撿起,驚呼道:“這些……都是不得了的東西啊!”
神武天魁點了點頭,說道:“原來這才是真正的鬆崗密寶,還有這些黃金珠寶,可是……”他歎了口氣,言下之意是:“寶藏雖好,可是我們失去了犬神和小舞,這些珍寶又有什麼用……”他這句話沒說出來,眾人卻都明白他想說什麼。過了良久,神武天魁才道:“走吧……”
一行人離開洞穴,都對洞內的諸般寶物興趣索然,雖然抱了大仇,心裏卻依然為死去的同伴懷念悲傷。神武天魁以那些典籍書冊乃驚世之物,真不知何等樣人材方能寫出這些技能典籍,為了避免書冊受到損害,盡數帶了出來,其他寶物一概未取。一行人走出洞外,來到濱名湖邊,此時天將大明,天邊點點疏星,想起昔日好夥伴如今隻剩四人,都是不勝唏噓。神武天魁站在洞口,麵向洞內,發動‘煉獄’,一團團的火焰燒進洞內,隻聽得洞內泥鼠、怪蛇等動物哀嚎之聲透過石壁隱隱傳來,更是淒慘滄桑。
(待續)
七十二四 可憐焦土
神武天魁偕同鬆崗七寶與隨風飄、英樹律離開遠江,渡過關卡,回到三河岡崎城,逕自往淨宗神殿而來。其時犬神已經安葬,本來淨宗神官以犬神非神職弟子,不得葬在神殿墓園,經由鬆下奈麗苦苦哀求、及本殿齋女從中勸說,方才破例允可,以了犬神遺願。
鬆下奈麗以濱野一真傷勢沉重,須得盡快送回百藥門醫治,犬神下葬當日,便與天王寺勝猛、安倍神農作別,顧了一輛大車,運送濱野一真往南而去。是以神武天魁等人回到神殿之時,未能見到鬆下奈麗。
隨風飄和神武天魁等人來到墓園吊唁,看著兩座新墳比鄰而立,想起同門情誼,莫不悲傷嗟歎。神武天魁將自濱名湖洞穴得到的各式技能書拿給天王寺勝猛觀看,天王寺勝猛被青龍火焰燒傷,雙眼尚未複明,由神武天魁、鬆崗七寶和隨風飄分別讀給他聽。天王寺勝猛一口氣聽完‘忍之道’、‘論述陰陽’、‘總武藝之書’後,沉吟半響,說道:“這些典籍不知是何人所著?內容博大精深,有許多我以前不懂的道理,在書中說的一清二楚……神武,你說這些都是鬆崗信秀留下來的嗎?”
“嗯!”神武天魁點頭稱是。
“依我看,這些典籍應該不是信秀公所著,甚至也不是他任何手下所著,可惜……這個秘密是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寫下這些典籍之人,必定不同凡響,這些武功技藝若是被人拿來為惡,那可要天下大亂。神武,這些典籍都必須好好保存!他日若有機緣,再傳給有用之人……”
“是!師父!”神武天魁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又道:“那麼,弟子想把這本‘神韻妙典’送給淨宗神官,不知師父意下如何?”
天王寺勝猛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讚成道:“嗯!此舉大妙,我們也打擾人家很多天了,該當告辭離去。我想回尾張密林去,你們都跟著我嗎?”
隨風飄、神武天魁和鬆崗七寶當然讚成。次日一早,眾人拜別神殿,淨宗神官和本殿齋女送至殿門之外。臨行前,神武天魁恭恭敬敬的把那本‘神韻妙典’呈送給淨宗神官,淨宗神官打開書冊,翻了幾頁,見裏麵內容論及各式樂器運用、氣息調和、法術運使……等,變幻精妙,直是匪夷所思,淨宗神官驚然道:“這……這是?”抬起頭來欲問此書從何而得,隻見諸人早已去得遠了。
天王寺勝猛視力未複,雙眼包著紗布,由安倍神農一旁照料。他以雙目不便,途中諸事都交給了神武天魁,一路上雇車、過關、投店……諸事,神武天魁莫不安排的井井有條,便幹脆把事情都交由他辦理。亦慶幸弟子成材,待想起犬神若非早逝,武功已經勝過自己,亦不由得神傷,安倍神農知他心意,私底下總是多加安慰。
這一日來到尾張境內,眾人在路旁一處茶店休息。那茶棚之旁插著一隻丈許高的旗竿,上麵掛著一麵旗幟迎風飄揚,正是鬆崗家的黃木瓜花家徽。向店主探聽之下,方知那古野城大火、城主爾冬又佐衛門旭輝忽然失蹤、生死不名;而旗下的美濃眾部隊竟然像空氣一般的消失不見。鬆崗信長流亡鄉野,無時無刻不在注意各大名的一舉一動,消息一傳入鬆崗信長耳中,立即率領殘存部下,進入那古野城,接掌尾張一地。
當時稻葉山城城主齋藤義龍率軍征討本願寺,一時間無力南顧,竟給鬆崗信長複了國。齋藤義龍得悉消息,立刻火速命令美濃境內留守的殘存兵力攻打尾張,都被鬆崗家以及三河的聯軍打退。大將道生利久戰死,被囚居在稻葉山城的齋藤道三在親信的擁護之下趁機複辟,重掌美濃勢力,秘密派遣明智光秀(信長之妻濃姬的表兄,本能寺之變的主謀者)前往尾張幫助鬆崗信長,戰國情勢在數天之間有了重大變化,諸大名始料為及。
稍事休息,神武天魁一行人繼續前行,忽見前麵不遠處一股濃煙向上竄起。腳下加快速度,經過一處農田,見到一具牛的屍體,那牛全身焦黑,四肢都已被割去。再向前行,來到一處農舍,農舍已經被燒得毀壞不堪,一名莊稼漢子扶在地上大聲痛哭。隻見地上兩具屍首,一具女屍下身赤裸,懷中抱著一個小孩,一柄長槍自女屍背後刺入,透身而過、又刺入童屍身體,英樹律上前察看,隻見二人都已氣絕多時。
鬆崗七寶問道:“這位大叔,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何以如此傷心?這二人……是你的親人嗎?”
“這……這是我的妻兒啊!她們……她們死得好慘啊!”
“怎麼回事?是哪個惡人幹的?”
“我……我不知道,早上我把幾十枚雞蛋拿去城裏賣了幾十文錢,買了一塊布想給妻子叫她給兒子縫件新衣服,哪知我一回家……就……”那莊稼漢子話未說完,又是泣不成聲。
隨風飄細細察看插在屍體上的那柄槍,說道:“這是鬆崗的部隊……”
神武天魁上前一看,果然槍柄末端刻著一朵黃木瓜花,正是鬆崗家家徽。他搖頭歎息,心想多半是軍紀不彰,士兵來此騷擾百姓,烤了農民耕作的牛吃了,複以強奸民女,不知怎地卻要殺人毀屋。鬆崗家軍隊本來軍紀嚴明,想是鬆崗信長短期內招募部隊,是以兵眾良秀不齊。自己當日在鬆崗軍中之時,紀律何等嚴明,而今卻發生這種慘事,頓時覺得心灰意懶。
“你去幫他們報仇啊!我可以幫你!”隨風飄道。
“報仇……我妻兒他們能活轉的回來嗎?”莊稼漢子抬起臉孔,看著隨風飄,隨風飄愣了一下,緩緩搖頭道:“回轉不來的……”
“我不要報仇!我隻要我的妻兒活回來!我的妻啊……我的孩子啊……”
眾人不發一語,忽然道上一隊兵馬浩浩蕩蕩的過來,部隊前麵二把大旗上麵寫著:‘厭離穢土、欣求淨土’,另一麵軍旗顯示是三河部隊。當前一名大將滿麵虯髯、跨下一匹黑色駿馬,手中握著一把鮮紅色的朱槍,真是神武非凡。那大將當先開路,見到隨風飄諸人神色特異,又不似尋常百姓見到官兵便行避讓,喝問:“你們是什麼人?在這裏做什麼……來人啊!把他們拿下來!”
幾個兵士上前正要動手,隨風飄見到軍旗後麵一個大將騎在馬上。那大將穿著一件黑色的陣羽織、手拿琵琶扇、身邊護衛數人,知道是這群人的頭領。隨風飄身形一晃,在兵士之間穿梭來去,向那武將欺了過去。那虯髯武將揮動朱槍向她刺去,隨風飄左手在槍柄上一撥,右足在槍身上一點,身子向上拔起,如同大鳥般的飛了起來。她身在半空之時宛如緩緩滑翔,下墜之時卻快如閃電,落在那穿著黑色陣羽織的武將馬背上。隨風飄跨坐在那武將身後,右手忍刀已經架住他的脖子。
“你……住手!你可知道這位是誰?”虯髯武將見首領被製,急忙喝令手下停手。
隨風飄不理會他,那武將續道:“快……快快放下刀來,這一位便是人稱‘北海道第一神射手’,三河的領主德川家康大人啊!”
原來這武將便是三河領主德川家康,那虯髯武將是他手下大將本多忠勝平八郎,手上握著的朱槍便是赫赫有名的‘蜻蜓切’。德川家康以鬆崗信長為兄,幫助其複國,幾天前方才派出部隊加入鬆崗陣營,今日親自率軍前來,本多忠勝平八郎見神武天魁一行人形貌特異,當下起了疑心,打算拿下慢慢盤問,想不到卻被隨風飄占了先機。
“忠勝,是我們不對,不可無理!”德川家康忽然開口,他不愧為一方霸主,雖命懸人手,語氣間卻毫無驚懼之意。
“是……主公!”
本多忠勝放下朱槍守在一旁。德川家康道:“這位姑娘高姓大名,不知能否先把刀放了下來?家康保證絕對不會為難你們。”
德川家康話聲並不甚響,然這話語意誠懇、似乎並無惡意。見師父點了點頭,隨風飄遂將刀收起,躍下馬來站在一旁,以這距離依然隨時可以出手。德川家康也下了馬,他一下馬,手下眾人無人敢騎在馬背之上,隻聽的刷刷聲響,數百名兵眾都站在原地。
“我……我是隨風飄,這位是敝業師天王寺勝猛師父、我師弟神武天魁……”隨風飄把眾人名字一一報上,神武天魁上前一步,說道:“原來你就是德川殿下,大名如雷貫耳,想不到今日在此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