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十章
眼看就到元旦，讓老蔣頭大的事情來了。班上要開元旦晚會，每個宿舍都得出節目，任務是袁老師定下的，老蔣得帶頭執行。為了出個好的節目，他連續召開了兩個晚上的“舍代會”，可“民主”討論了兩個晚上，大家卻意見不一，八字腳說演個舞蹈節目，胖子說搞個相聲，白麵書生說演個啞劇，蘇亞說來個宿舍六人唱，李穀子說來宿舍六人唱還不如來東北二人轉，誰都各抒己見又各守己見，互不相讓，像是有意作亂似的，不讓老蔣好活。老蔣理不出頭緒，頓感頭大，排練節目不是他的能耐，於是思忖著將排練節目的領導權交出去，把擔子卸給別人。一般情況下，他是不輕易將活動的領導權交給別人的，指揮別人和站在中心位置是他一向的欲望。可眼下火燒睫毛，經過權衡利弊關係，他決定讓“賢”，由李穀子來執導宿舍元旦的參演節目。眾人這回倒不鬧了，可就怕李穀子要演什麼東北二人轉。胖子忙問：“李導，是要演東北二人轉嗎？”李穀子說：“不演東北二人轉，我們演個小品。”“什麼小品？”大家不約而同地問。“關於白毛女和黃世仁愛情故事的小品。”“白毛女和黃世仁哪有什麼愛情故事？”八字腳說。“沒有，我們現在就要讓它有。”李穀子說。“那也是老掉牙的題材啦。”蘇亞說。“愛情故事是永遠青春的，請大家放心。”李穀子說，“我們演的是新時代的白毛女和黃世仁，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白毛女故事新編’。”大家忙問：“怎麼個“新編”法？”李穀子心裏已有想法，“我們都知道白毛女的故事，她因父親楊白勞歉了黃世仁的債，被黃世仁強去當小妾，她不情願，跑到了深山老林裏躲著。現在我們將這個故事內容改一改。”“怎麼改？”八字腳急著問。“倒過來，我們把楊白勞改為一家大公司的老板，黃世仁是一位準備到公司應聘的窮學生……”“不合適吧，怎麼把楊白勞的身份抬高了？”不等李穀子說下去，崔雨陽便說。“咳，你真迂腐。”李穀子說，“社會主義在中國都勝利了，窮苦人民都翻身作主了，讓楊白勞當一下老板怎麼就不行了？”“可把黃世仁的身份降低為一位窮學生合適嗎？”馬向原說。“我不是說了嗎？社會主義在中國勝利了，窮苦人民翻身作主人，自然欺負老百姓的人就要被打倒，像黃世仁這樣的同誌，得給他一個悔過的機會，讓他學習生活和做人，所以給他一個窮學生的角色，倒是最人道。”“那麼黃世仁和喜兒怎麼閃電呢？”胖子問。“喜兒可憐他呀，同情他呀。”李穀子說。“喜兒可憐黃世仁，倆人就生產愛情啦？”蘇亞說。“當然啦，你沒聽說‘愛因憐而生’嗎？我們就是要讓喜兒和黃世仁生產愛情，體現出我們窮苦的人民群眾心地多麼的仁慈，心胸多麼的寬廣，盡管受夠了別人的罪惡，也要把愛給予對方，讓其得到感化，懺悔自己的罪行，從而悔過自新。”“窮苦的人民群眾心地多麼仁慈”這話頗有些政治色彩，很適合老蔣口味，於是老蔣做出堅定支持，“好，就這麼演了。”見老蔣支持，李穀子再高興不過，於是把杜撰的“白毛女故事新編”情節再詳細敘述一遍，大家聽了都說好。蘇亞說：“節目大家都同意了，人選得趕緊定，這樣好進行排練。”“蘇亞說的有理。”崔雨陽說。李穀子將他們幾個掃視一遍，很快就定下角色，“這樣吧，楊白勞，現在可是翻身做大了，由蔣正樸扮演；黃世仁，由大放扮演。”“大放扮演黃世仁不合適吧？”馬向原說。“怎麼不合適？”李穀子問。“你不是說黃世仁都成了窮學生，怎麼會養得胖胖呢？”“誰說窮的就沒有胖的樣子呢？”李穀子說，“窮得沒吃了，得了水腫，自然也就胖了。”李穀子力排異議，堅持由胖子扮演黃世仁。楊白勞和黃世仁的角色都定下了，就差喜兒了。崔雨陽說：“喜兒呢，誰來扮演喜兒。”“這難嗎？我們進口一個不就行了。”李穀子說。“從哪進口？”崔雨陽問。“從咱們班的女兒國。”李穀子說。“哪個女兒國？”蘇亞問。“女生302。”李穀子說。老蔣全力支持李穀子，“行，就到女生302請一個。”“請誰好呢？”蘇亞說。“甘晨露！”李穀子欽點了進口的“貨”。“方池莉。”崔雨陽想要方池莉。“小辣椒。”八字腳想要小辣椒。“嚷什麼嚷？是你們導演，還是我導演。”李穀子看著崔雨陽和八字腳，堅決要甘晨露來扮演喜兒。李穀子心裏可有他的想法，他想要甘晨露扮演白毛女，剛好和俞胖子唱同一台戲，用意可以說是既陰險，又夠哥們，他是想把俞胖子和甘晨露扯在一起。“甘晨露會同意嗎？”蘇亞擔心甘晨露不給麵子。“應該同意的，她過生日咱們都祝賀去了，還送她那麼多的禮物，她總會給點麵子吧。”李穀子說。“誰去找甘晨露說一說？現在就去，還早呢。”老蔣環顧左右，分明是看哪一個願意去跑跑腿。李穀子眯起眼睛，做了個瞪胖子的姿勢，“呶，這位正合適，就派他去吧。”胖子已有幾個晚上不到女生宿舍去，當下聽了李大導演欽點，心裏樂滋滋的，可臉上卻故意裝出一副非常不情願的樣子，“操！你們不想幹的事都落到了我頭上，我好叫是吧？是不是我好叫呀？”假惺惺地發了一陣牢騷，然後來個轉折，“好吧，我去，為了大家，我甘願跑腿。”他話還沒有說完，腳已往門口挪動了。隻有到了這時，大家才知道假是怎麼做的。當他閃出宿舍門口時，其他的幾個都不放過風趣他一番：“胖子，你可要完成‘黨’的任務哦！”“胖子，別在牡丹叢裏失去你的貞操呀！”“胖子，快去快回，半個小時不見人回來，我們可就向公安局報警啦。”……胖子興致勃勃地走出公寓大門，突然一陣寒風，抖得他縮回門內，可又很快地鑽出去，昂起頭挺起胸向前走，真可謂：大風起兮塵揚揚，安能阻擋勇士向前方！他來到女生302宿舍，門是關著的，隻聽到裏邊播放舞曲，有人在說著話，像是指指點點的，便知道是在跳舞。胖子在門口站立著，先是拍拍身上的沙塵，再用手把頭發整齊，然後舉手將門小扣。裏麵的人頓了一下，互相嘀咕了幾句，開始有人跑來開門。是竹竿張南！見是胖子，笑著說：“稀客到……”她把“到”字念得好長好長的。其他人都見了大放。小辣椒嘴巴不饒人，“什麼稀客呀？老客了。”許娟娟還算夠朋友，給他來了熱情的一句：“come in please!”並作出一個相當優美的“請”的手勢。胖子早已跟她們混熟，已習慣她們說話的口氣，剪著手，大搖大擺地走進去，昂著頭問：“你們在排練舞蹈？”“yes！”她們說。“什麼舞呢？”胖子問，就怕她們跳的是集體舞，如果是，他就難以完成任務了。“是《雀之靈》，楊麗萍最拿手的，看過吧？”甘晨露告訴他。胖子聽甘晨露這麼說，懸起的心總算擱下一大半，又問：“主角是誰？”“當然是我們的姐姐啦。”幾個異口同聲說。“姐姐”指的是方池莉，這樣的稱呼聽起來甜得很。方池莉是宿舍裏的老大，所以稱為“姐姐”，她們有時也戲稱方池莉為“方老”，惱得方池莉咬牙切齒，恨不得一下子活吞她們幾個。胖子完全放心了，獻媚地恭維一番，“池莉，我已感覺你跳得很不錯，你準會成功的。”“你感覺我跳得不錯？”方池莉笑，這是一種不置可否的笑，含著一些的嘲弄。“你沒聽說心有靈犀一點通嗎？我雖然還沒有欣賞到你的舞姿，但我能感覺出你跳得很好很美，所以先祝賀你啦。”胖子再獻殷勤。方池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