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車站比她所想象的還要大,這裏人好多、月台好亂,和屏東鄉下完全不同,看得她頭都昏了,問了好幾個人,坐錯了好幾班公車,終於找到哥哥住的地方。
那是一棟看起來滿老舊的大樓,她不知道媽媽有沒有寄生活費給哥哥,要在這個大城巿裏生活很不容易吧?他要繳學費、房租,還有生活所需……
不過沒關係,她高職畢業了,這三年她半工半讀,也累積了一些工作經驗,她不想再繼續讀了,反正讀書不是她的興趣,她要幫忙賺錢,不造成哥哥的負擔。
她按了門鈴,可是沒有響應,她想,哥哥應該是上課去了,他本來就是很用功的學生。
沒關係,她等。
惱人的雨持續下著,完全沒有止歇的傾向,她全身淋得幾乎濕透了,冷得直發顫,但是哥哥一直沒有回來。
三個小時、四個小時、五個小時……她記不得自己等了多久,天色漸漸暗了,雨打在身上,冷得快沒有知覺,然後,她累得蹲下僵麻的腿,直到看見熟悉又似陌生的影像,在模糊的視線中凝聚。
我說現在的人啊,吃好穿好、養尊處優,把心靈都給腐蝕了。古有明訓,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所以明末有吳三桂賣國求榮,清末有慈禧老妖婆,幹出割地賠款、喪權辱國的鳥事,在即將邁入二十一世紀的民主時代,更有為了不想淋成落湯雞,幹出宵小勾當的無恥之輩,真是世風日下,道德淪喪,自保當前,什麼禮義廉恥都沒了……
你念夠了沒有?一場雨困在屋簷下,沈瀚宇心情已經夠煩躁了,室友還在耳邊聒聒噪噪的,誰受得了?
不過丟了把傘而已,有這麼嚴重嗎?而且還是他的傘,他都沒唉了,這家夥叫什麼春?還喪權辱國咧
兄台,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正所謂一葉知秋,見微知著,由小地方往往可以看到大隱憂,我們淋雨事小,國人道德指數低落事大。
這又幹道德低落什麼事了?敗給他了,居然能唬爛一堆長篇大論。
為什麼沒有?我們隻是進去買兩碗泡麵而已,出來傘居然就不見了,此等俐落身手,怎不教人感慨萬千?最最無恥的是,我們已經夠窮了,他別人不去偷,反而找我們下手,偷一個比他還窮的人,此等泯滅良知的行徑,你說我該不該詛咒他跌進臭水溝,弄得比我們還狼狽?
沈瀚宇懶懶地瞥他一眼。
早上出門,我提醒過你要帶傘的,是你自己嫌麻煩。反正這家夥會死皮賴臉地擠到他傘下,怎麼趕都趕不走,有沒有傘都一樣會淋濕,傘丟了也沒必要費事去表現哀痛。
我哪知道你那麼神?說下雨就真的下雨。齊光彥喃喃咕噥。
不是我神,經驗告訴我,每年這一天通常會下雨。
你幹麼沒事注意這一天下不下雨?齊光彥奇怪地瞥他一眼。
沈瀚宇被問住,神情一陣恍惚。
視線投向雨幕,他衡量了一下距離,深呼吸,打算一口氣衝過這條街--
他需要一點雨,將他打回現實。
喂,沈瀚宇,你等等我啊!齊光彥趕緊拔腿追上。
就在離家不到一百公尺的地方,他突兀地煞住步伐,害齊光彥差點一頭撞上。
沈瀚宇,你搞什麼順著他視線停留的方向看去,立刻吹了聲響亮的口哨。哇,這美眉正點哦!難怪你看呆了。
下一刻,齊光彥口中 正點 的美眉以極快的速度朝他們奔來,將他緊緊地抱住。
哥,無情的雨水打濕了一身,沈瀚宇震愕,腦海一片空白。
哇,沈瀚宇,你真是太不夠意思了,有一個這麼甜美可愛的妹妹,居然提都不提,我要是早知道,何苦在繁花叢中苦苦尋找,直接到你家預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