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繼仁笑眯眯地看著若嵐,若嵐慌亂地避開他的眼神,搖搖頭說:
“哦,不用了。謝謝你!”
她逃也似的跑回了教室,一路上想著郭繼仁唱的那首歌。一會兒覺得也許是郭繼仁對自己有好感,一會兒又笑話自己自作多情,也許人家根本就是記錯了歌詞呢,原作畢竟不是中國歌曲,翻譯的歌詞兒誰敢說隻有一個版本?若嵐恍恍惚惚地回到教室,從抽屜裏摸出《苦兒流浪記》來看。書頁上的淚痕已經幹了,但若嵐根本沒辦法看進去一個字,她強迫自己讀出聲音來,但一大段讀完,回想剛才讀的內容時,腦子裏竟然是空的。若嵐惱火地把書扔回抽屜,趴在桌子上發呆。
預備鈴打響了,這節課是政治,政治老師是學校的教導主任,她是個極其嚴厲的中年女子,不苟言笑,總是板著一張臉,若嵐幾乎沒見她有過笑容。
“程若嵐,出來一下!”
若嵐忐忑不安地看看郭繼仁,郭繼仁也是一臉茫然。她走出教室,在陰暗濕冷的走廊上,教導主任雙手抱胸,一雙不太大的眼睛嚴厲地盯著若嵐:
“你今天中午到哪裏去了?”
教導主任的聲音不大,但這一聲對若嵐來說不啻於一聲驚雷,她的臉頓時白了。
“沒去哪兒啊。”
若蘭的聲音有些發抖,她低著頭,生怕遇上教導主任那雙錐子般銳利的眼睛。
“程若嵐,我希望你能認真想想自己的處境。”她停了一下,語氣略微和緩了一點,“你上個學期除了語文,其它幾門主課竟然全都不及格,成績是全年級倒數,這樣的成績是無法畢業的。本來學校已經考慮找你談話了,我把你的情況作了彙報,校長答應再給你一次機會。”
若嵐誠惶誠恐地絞著手指,一疊聲道謝:
“謝謝老師!謝謝老師!”
“別浪費了大好時光,辜負你父母的期望。”
“是!我一定刻苦學習,爭取趕上其他同學。”
教導主任點點頭,示意她進教室。教室裏安靜得連根針掉下來都能聽見聲音,政治課的紀律非常好,這是老師們公認的,全校學生沒幾個不怕教導主任。
若蘭走進教室,她一臉的惶恐不安更是讓同學們心裏直敲鼓。郭繼仁看著若嵐,眼睛在詢問她出了什麼事。若嵐輕輕搖搖頭,坐下來開始聽課。這節課她很認真地聽著,不停地做著筆記,教導主任的眼睛時不時朝她這邊看上一眼,每次見她低頭抄筆記都會滿意地點一下頭。
以後,如果若嵐想要出去走走,她再也不敢跟郭繼仁一起了。有時她會找幾個關係不錯的女同學陪伴,有時獨自一人。郭繼仁沒有問她為什麼,他還是像過去那樣認真輔導她,直到她懂為止。
四月二十四日是吳敏的生日,每逢這一天,她總會用自己偷偷攢的錢買上一個小小的生日蛋糕送到媽媽手上,而每一次接過蛋糕,吳敏都會含著淚笑著親吻女兒。吳簫曾感歎道:
“姐,你真有福氣。將來我的孩子要是像若嵐一樣孝順懂事就好了。”
吳敏就哈哈地笑,滿臉的幸福和得意。
今年的四月二十四日,若嵐和平時一樣買了蛋糕和一把吳敏最喜歡的白玫瑰,在外婆和小姨的陪同下來到墓園。站在墓碑前,若嵐的淚無法抑製地流:
“爸爸,媽媽,你們放心吧!我現在很好。小姨和外婆非常疼愛我,同學和老師也特別關心我。我的成績有了些起色,大部分科目能及格了,這要感謝我的同桌,這個周末,他邀請我們十來個同學到他家去玩,你們同意嗎?爸爸媽媽,我好想你們……”
她說不下去了,跪倒在墓前,嗚嗚地哭起來。吳簫抽著鼻子拉若嵐起來,忽然發現她的手臂上有許多淤青,擼起袖子一看,整個小臂上全是,另一條手臂上也有,有的地方皮破了,已經結痂了。她吃了一驚,問:
“若嵐,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傷成這樣?誰幹的?”
“是我自己咬的。”
若嵐低下了頭。
“為什麼?”
老太太看著外孫女傷痕累累的手臂,心疼得直“哎喲”。若嵐攬住外婆的肩,對小姨說:
“我一想起每年這個時候,我們全家聚在一起為媽媽過生日的情景,心裏就難過得受不了,想爸爸媽媽想得發瘋,每天看著他們的照片流淚。我知道這樣下去不行,會影響我聽課。我同桌花了那麼多心思才把我成績拉上來一點,我不能讓他的努力白費了。所以,我強迫自己注意力集中,聽老師講課。當發現自己走神時,我就咬住自己的手臂,劇烈的疼痛會讓我頭腦清醒起來。就這樣……”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吳簫心疼得一把將若嵐摟在懷裏:
“傻孩子啊!”
“小姨,我知道,爸爸媽媽不希望我因為想他們而耽誤學習。”
吳簫用力點頭:
“嗯!若嵐是懂事的孩子。走,咱們回家吧,今天小姨親自下廚給你們做幾個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