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歲 第一百二十二章 生日（5）
隨著徐美嬌將燈光打開，映入吳江水眼簾的是別墅裏輝煌的景象：純黑大理石鋪就的地板，明亮如鏡子的牆麵磚，華麗貴重的水晶垂鑽吊燈，明黃的歐式家具,一切顯得奢華至極。吳江水眼花繚亂，震撼無比，這是進入了皇宮？還是夢中的天堂？忙不迭地脫去自己幹癟癟髒兮兮的皮鞋。
徐美嬌引吳江水上樓梯。東張西望的吳江水一個趔趄，差點仆倒，不好意思地笑笑，握緊樓梯欄杆。
徐美嬌打開二樓一件房門。臥室，大得超出吳江水對臥室的想像極限，有五十幾平米吧，被一層鏤花布簾隔成兩間。裏間一渾圓雙人床，紅得刺目。
徐美嬌一扔背包，見拚命向裏間眺望的無所適從的吳江水，一指沙發，笑說：“小吳啊，坐吧。”
“喝點什麼？”徐美嬌在酒櫃裏夾出兩個高腳玻璃杯子，料想吳江水也說不出酒的名稱，拿出一瓶矮胖的洋酒來。躬身倒上。
嘿，茶幾上分明一盒生日蛋糕。
徐美嬌也奇怪。吳江水這小同誌會變戲法？驚異地盯著他。
吳江水搖搖頭，你知道，我來的時候不過提了自己的公文包，這盒生日蛋糕於我何幹？我還奇怪呢。
徐美嬌若有所思地打開蛋糕盒子，“嬌，生日快樂！”幾個紅色的字在雪白的奶油懷抱裏安靜地躺著。
竟有一些感動在徐美嬌的心頭蕩漾。空氣中亦有一些溫暖的曖昧在流動。
不知何時，夜鶯的啼叫聲傳來，婉轉嘹亮，銳耳動聽。
“小吳啊，你一定奇怪這麼晚了，我怎麼把你帶到這裏來了，是不是？”徐美嬌端起酒杯，邊說邊呡一口。
可不是，這地方是我能來的嗎？家裏那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八十幾平米才是我的地盤啊。
“徐科長，生日快樂！”如夢如幻的吳江水也端起酒杯，莽撞地碰了一個。
“小吳，老實告訴你，你是來我們科裏的第八個人了。前麵七人，不是仗著自己是市裏某某頭頭的親戚，就是仗著自己是什麼名牌大學的碩士生，事不做事，還惹是生非。你知道，市國資委是什麼地方？養得了懶人？去，全給我轟滾蛋了。我這人是不怕得罪領導的！小吳啊，陳書記介紹你來，我原來也是不抱很大希望的。但這半年以來，做的不錯！國資委上上下下對你印象都很好。我作為一科之長，心裏是很欣慰的，人才難得啊。小吳啊，好好幹，前途應該是光明的。”徐美嬌推心置腹地說。
聽了徐美嬌的這番話，感動的淚水在已大旱三十年的吳江水的眼眶裏泛濫，喉頭更如安裝了滑輪一樣滾動個不休。這樣好的領導，首先完全拋去等級觀念，自己是什麼，國企下崗工，國資委臨時工罷了。人家是什麼，政府行政機關的科級幹部，那在解放戰爭時期是要配警衛員的。你看，此情此景，此時說出這樣的話來，除了真誠還是真誠，石頭也要感動的。吳江水頓時明白了徐美嬌帶自己到這裏來的目的，過生日隻是個借口，是徐科長看自己是個可造之才，弄到這樣一個很莊重很隱秘人鬼不知的地方來敲打敲打而已。
“謝謝，謝謝領導。”吳江水整個身體仿佛要給一隻上帝之手拎起來，聲音嘶啞，仿佛追悼大會上念悼詞的領導。
“我是不行了，五十五歲退休，還有三年。”徐美嬌傷感地說。
“領導還年輕，還年輕。”這馬屁木頭也會拍。
“小吳啊，我真羨慕你，夫妻和睦，家庭幸福啊。”徐美嬌自顧自喝酒很快，見底後，又續倒一杯，“唉，我就不行了，光棍一條啊！”苦笑，“外人看我白天嘻嘻哈哈，風風火火，到晚上，心裏苦著呢。一般人不了解我們這些人的生活。”
“領導，你別喝多了。”吳江水極害怕異性痛說心史。
“小吳啊，來，幹一杯！”徐美嬌的臉微微紅潤起來。
“科長，殷局長……”
“別提那隻鷹！”徐美嬌急速打斷，並露出厭惡之色，說，“那不是一隻鷹，是一隻蝴蝶，花蝴蝶，在花叢裏飛啊，飛啊……”竟真的展開雙臂，做飛的形狀，但立刻又心酸地咯咯笑起來。
“科長，你醉了吧。”白天見到的徐美嬌是一副公文般的麵孔，第一次見她如此嬌媚，如此無助，吳江水的心被狠狠彈撥了一下。
“沒醉，我沒醉。小吳啊，我其實真的不願意在國資委待，上上下下，方方麵麵，要說多少不願意說的話，要辦多少不願意辦的事，累得很。”喝一口酒，很沉重地向沙發靠去。
吳江水無言，這世界怎麼了？活著，都是一個累。
“小吳，你真的不是陳書記的外甥？你一定是陳書記的外甥！”徐美嬌是真醉假醉？說話的聲調都有些變了。
徐美嬌手機響。接聽：“喂，那位？啊，”緊張地站起，“陳書記？啊，我在山莊！睡了，睡了。燈是亮的？啊，你在家門口？啊，好，好，我馬上給你開門。”
已經緊張得站起來的吳江水恐懼地盯著徐美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