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歲 第一百一十七章 酒醉(1 / 1)

45歲 第一百一十七章 酒醉

“你又喝酒了?哎喲,一身酒氣。你一個國資委的臨時工哪裏來的那麼多酒喝?”圍著圍裙的李靜宜給剛進門的吳江水“啪”地扔過去一雙拖鞋,揶揄地說。

吳江水放下文件包,全不顧李靜宜的埋怨,迎著她極度不滿的目光,晃晃悠悠,彎腰換拖鞋。一個不留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靜宜嚇得伸手去攙:“怎麼?喝醉了?”

吳江水幹脆穩如泰山一樣坐著換鞋,並仰頭朝李靜宜傻傻笑:“嘿嘿,沒醉。”

李靜宜一把拉起吳江水,駕到沙發邊,一推,吳江水如子彈擊中一樣倒下。又立刻起身,倒一杯涼水,仰脖飲淨。今日酒喝得真有些過了,吳江水麵孔死灰,雙眼迷離,腦門突突,一股熱潮從胃裏出發,滾滾上竄,頻頻挑戰咽喉。舌頭怎麼比平時膨脹了不少?艱難地說:“你以為我願意喝啊?啊,不是,市裏,啊,國土局什麼科朱科長來了嗎,還有民政局的吳科長,說是我本家--屁本家!酒鬼本家。九龍魚軒,505。”

“人家都是科長科級幹部,我說你一個臨時工,哪有資格去陪啊。”李靜宜不滿地說。

“不是徐美嬌那死娘們要我去的嗎。你以為我願意去啊?討論工作我一句插不上嘴,說待遇還特刺激我自信心,就剩下喝酒,喝酒,再喝酒。”吳江水酒氣如燃燒的導火索,一陣狂冒。

“那,你也不能死喝呀。你也四十五歲的人了,喝壞了身體誰負責?算不算工傷?”李靜宜心疼地給吳江水鬆鬆衣扣。

“唉,我為祖國喝……茅台呀。”

“把手機給我,我跟你們徐美嬌打個電話,合著不是自己的男人不心疼是不?人家臨時工也是人,也要有基本的人權吧。”李靜宜去掏吳江水的衣袋。

吳江水躲閃,推開:“怎麼能打這個電話呢,怎麼能打這個電話呢,你這不是斷我前程嗎?我容易嗎,我進國資委的通行證還在人家手裏攥著。不行,千萬不行,不行千萬……”

“我說江水啊,你別糊塗!什麼通行證,那就是水中月鏡中花,逗你玩的。你想啊,你一沒有後台;二沒有本事,一個小小中專生還是個助師;三你四十五歲了,馬上奔五的人了;關鍵是,四你人老實本分腦筋不會急轉彎,溜須拍馬請客送禮更不會,就會做點死事。我說你就不適合在事業單位混的。你們徐科長一看就是老江湖,十個你也不是她的對手。”李靜宜去擰了一把濕毛巾給吳江水搽臉。

吳江水陌生地盯住自己的老婆,半天無語。

李靜宜莫明奇妙。心曰,共同生活了快二十年,怎麼?不認識了?魔症了?

吳江水麵龐肌肉一鬆,忍不住,嘴角抽動,淚水破眶,嚶嚶哭了起來。

李靜宜大駭,自己說錯了什麼?這男人,平日那麼剛強,第一次在自己麵前哭泣。立刻坐到他身邊,小聲說:“江水,江水,哭什麼?哭什麼?怎麼了?”

吳江水哭泣已經開啟,仿佛潰堤的洪水,停止還不太容易。他極力克製,雙手捂臉,不讓哭聲連貫。

“哭什麼?哭什麼?”李靜宜拉過吳江水,摟進胸懷,撫摸他汗津津的額頭,竟也喉頭有些哽咽,眼眶有些潮濕,“別哭,這麼大個男人,哭什麼?我也沒說你什麼。”大有陪哭的苗頭。

吳江水極力克製,或許李靜宜溫柔的懷抱也起點作用,終於抽抽搭搭平靜下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光風箱一般喘著粗氣。

“是不是在國資委做得很委屈?我知道,在國資委你是最底層人,誰都可以欺負你。你有話總憋在心裏,我們是夫妻,要溝通,知道不?不行的話,回家來!又不是沒有飯吃,別人嫌棄你是下崗工,我不嫌棄你。”李靜宜安慰孩子一樣拍著吳江水的額頭。

吳江水安靜地如嬰兒般閉上眼睛。

“江水,我們結婚快二十年了吧。二十年是什麼婚?鐵婚?銅婚?還是瓷婚。唉,二十年真不容易。我知道我平時對你太嚴厲了,關心不夠。你也是,好麵子,好強,怕一個大男人下崗坐家裏讓人笑話。笑話什麼,下崗並不能代表你沒有本事啊,下崗職工滿大街都是,也不是你一個人不是?隻要自己活得開心,活得自在就行。再說,你為國家下崗,為國家承擔了國企改製的陣痛,也算是為國家作了貢獻,是國家的好公民,國家會忘了你?凡事呀,要左想想右想想,前想想後想想,老百姓活著容易嗎……”低頭一看,吳江水已打起呼嚕,進入夢鄉,“你……怎麼睡著了……”

李靜宜瞧吳江水疲憊安詳的睡態,心裏湧出慈母般的愛憐,抿嘴一笑,一把摟緊他,將臉靠上去,在吳江水的額頭吻了一口,溫柔地輕聲說:“睡吧,睡吧,我的好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