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歲 第三十八章 請客
九龍魚軒。熟悉的包廂。童謠、雯子、吳江水夫婦四人繞座而坐。桌上的火鍋熱氣騰騰，紅的、綠的、白的、黑的菜肴，仿佛春季的花園，極是賞心悅目。三位女性都脫去外套，露出同樣紅的、綠的、白的、黑的毛線衫，仿佛要跟那菜肴媲美似的，隻是張麗的身材玲瓏有致，雯子的身材臃腫不堪，李靜宜的身材平淡無奇罷了。雯子依然頗流氓地吸著煙，似乎那繚繞的煙霧才是她活命的糧食。她一臉壞笑地說：“吳江水，今天你請客，喝點葡萄酒吧。錢帶夠了沒？下崗工人不會臉上笑眯眯的說沒什麼，心裏罵我跟你的生活費過不去吧？”竟自顧自咯咯笑起來。童謠抿嘴賠笑，眼角竟瞟向李靜宜，看那張雀斑點點的瘦臉如何潮起潮落。
吳江水忙說：“哈，笑話！葡萄酒就葡萄酒，洋酒也行，下崗工人再窮，這時候也要打腫臉充胖子吧。”終究兜裏的票子不支持這樣的強硬，心虛跳了出來，給了強硬一個響亮的巴掌，“隨便一點，老同學嘛。我和我夫人都不會喝酒，童謠也不行，童謠，是不是？你是煙鬼加酒鬼！一個人獨斟獨飲又不會吟詩作賦有什麼意思，老淩又沒來。我看喝啤酒吧，吃火鍋要喝啤酒的，一冷一熱好中和。”童謠連聲說好立刻讚成就差沒起立鼓掌。
雯子一笑：“好吧，啤酒。李老師也喝啤酒？”
李靜宜早習慣了李老師這樣的稱呼，李老師怕是聽了二十年了吧。隻是，從俗不可耐的雯子嘴裏叫出來，還是相當的刺耳，宛如紅燈區某個休閑中心倚門賣笑的女子喚嫖客的綽號，原來人名的稱呼也是很有區別的，像風，“塕然起於窮巷之間”，就是庶人之雌風；而“起於青蘋之末”，便是大王之雄風。李靜宜淡淡一笑，吝嗇地吐出兩個字：“隨便。”
雯子嘻哈起來，仿佛揪住了李靜宜的尾巴：“隨便？哪有隨便囉？童謠，你今天一定要喝點酒啊，每次都不喝酒。”
童謠一努嘴，嬌癡地說：“好了，大家隨便最好。雯子，你今天怎麼像狗一樣亂咬人呀，是不是跟老淩吵架了？”
“哼！老淩那死鬼敢跟我吵架？不就是個破檢察官嗎，有什麼了不起，還是縣裏的，鄉巴佬！僅僅是我的匪兵甲而已。”雯子一副洋洋得意之色。
“是啊，老淩怎麼沒來？”童謠環視一周，插嘴問，仿佛才剛剛發現少了淩大檢察官似的。
雯子說：“說有一個什麼案子要查。嗨，有什麼了不起的案子？還不是創收去了。”於是眾人討教什麼叫創收？縣檢察院有何創收？是不是縣檢察院承包了一塊什麼水田，此刻去割稻子搞創收去了，或者承包了一塊什麼山地，此刻去摘蘋果搞創收去了。雯子哈哈大笑：“怎麼可能！現在什麼時代了，還搞那種創收。是這樣的，他們跟縣審計局掛上鉤，先由審計局派人到各個單位去審計，你想呀，有幾個單位沒點問題？小金庫啦，帳外帳啦，假發票啦，屁股多半不幹淨的。於是，他們檢察院反貪局拿著審計報告開著檢察院的車子就進村了，先一副公事公辦的麵孔，工作證一晃，法律條款一讀，別看那些經理董事長平時人模鬼樣鼻孔朝天的，這一頓普法不嚇得尿褲子就不錯了。火候差不多了，他們就提醒你，法律嘛，也是人製定的，也是講人情的，原本人是要帶走的，念你們這些革命同誌也不容易的，這樣吧，我們就不為難你了，錢拿出來，利息就算了。扣押單一開，公章一蓋，幾萬塊包裏一扔，嘿，我們是來執行公務的，娛樂節目就不要搞了，走人，容易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