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歲 第二十七章 寡婦童謠
星期六，好不容易盼來的星期六，原本夫妻兩人可以去逛逛街購購物，李靜宜一句加班，完了。這女人越來越忙了－－做官的又有誰不忙呢？他們可不執行八小時工作製。吳江水百無聊賴，下定決心，還是按響了童謠的手機。手機裏傳來嘟嘟的聲響，催得吳江水的心莫名的突突狂跳，結婚後，這還是第一次給除李靜宜以外的異性打電話了。
“喂！童……謠嗎？”電話通了。
“喂！”怎麼是個稚嫩的男人的聲音？！“喂，你找我媽嗎？她剛出去！”真是男人－－不，男孩子的聲音。“哦，你等等，別掛，我媽來了。”
“喂，哦，吳江水呀。哦，是我兒子!你有事嗎？”童謠的平淡聲音傳來。
“也沒呢，是這樣，老同學了，二十幾年，你沒事吧，能出來坐坐嗎？就坐坐。”吳江水忐忑不安，結結巴巴地說，極力掩飾著祈求的表情，似乎那表情可以通過手機信號傳到童謠的眼中。
“坐坐？”電話裏傳來童謠長時間的意味深長的沉默，然後是一聲緩緩的輕歎，“好。”那“好”字期期艾艾而出，輕得如鴻毛飄過。
晚。九龍茶樓。一個安靜的角落，吳江水與童謠麵麵而坐，一壺茶，兩個茶杯而已。桌是小長方形桌，鋪了白白的布，拖下來。椅是高背的沙發椅，同樣罩了白白的布，病房般素潔。音響裏播著的輕音樂，柔柔的，軟軟的，在空氣中懶散地彌漫開來，仿佛伸手一撈，就可以撈到一把音符。光線淡淡的，暖暖的，映著童謠靜謐的臉。熱氣從兩個人麵前的茶杯中嫋嫋地升上來，有一種曖昧的味道。
“聽說你們棉紡廠也改製了？你還在這個廠裏嗎？”吳江水笑說。
“在。剛剛改製，還沒有拿到錢，一些工人在鬧事，攔路。”童謠平靜地說，仿佛是說與己無關的事。
“有多少錢？”
“七百塊一年。我不買斷的，我過了四十五歲。”童謠笑說。
“我們廠也買斷了，也是七百塊一年。我下崗大半年了，天天坐在家裏。哦，接電話的是你兒子？畢業後二十幾年，你過得還好吧。”吳江水勾下頭，喝了一口茶。
“還好！”童謠靜靜地一笑，“你也還好吧。”
“有什麼好不好的。我愛人是市城西第一中學的老師，九一年結的婚，結婚晚，女兒在省師範大學讀書。你結婚很早吧。”吳江水盯著童謠的眼睛說。
“八八年，”童謠淡淡說。
“是那位市發電廠的技術員嗎？”吳江水打斷說。
“是。他姓吳，跟你一樣的姓。”童謠道。
“哦？也姓吳？”吳江水端起茶壺給童謠續水，童謠客氣地一欠身。
“要吃點什麼？光喝茶哪行？”吳江水說。
“可以的，又不餓。”童謠笑說，“你我都是下崗工人，經濟上不寬裕的－－這裏原本就不是我們來的地方。”又一笑，說，“你可以去找點事情做，一個男人坐在家裏怎麼行，你一直做會計嗎？”
吳江水啊了一聲，點頭。
“會計應該好找工作呀。”
吳江水苦笑一聲：“說是好找，實際難得很。你不知道，我們隻有中專文憑，職稱也就可憐的助師，年齡四十五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又沒有熟人介紹，也就是幹了二十幾年的會計，有點工作經驗，自己像個無頭的蒼蠅到處碰來碰去，還不頭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