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過去!”
“鑽過去!”
“鑽過去!”
……
少年聽著四周整齊劃一的聲音,內心掙紮了許久,終於一咬牙鑽了過去。
他把頭埋在地上,久久沒有起來。
周圍是鋪天蓋地的笑聲,夾雜著三三兩兩侮辱的話語,不用回頭,也能感受到那一道道鄙夷的目光,狠辣,陰毒,竟無一人幫忙。
身後那人依然昂首站著,目視蒼穹,維持著先前的姿勢,像個高傲的蓋世英雄。在他身下,兩條粗壯大腿圍成的胯下,日光投射下來鋪成一個巨大的影子,蓋在身後那個卑微的少年身上。
今日的胯下之辱,他日必將百倍奉還!
少年緊咬牙關,牢牢記住了這個惡人的名字。
鄭屠!
許多年以後,這個名字仍然回蕩在少年的心中。
他都快要忘了這些年是怎麼過下來的,受了多少苦,經曆多少磨難。
他是個孤兒,無依無靠,甚至連一個朋友都沒有。
有一天,他忽然好像受到了什麼指引,那個指引仿佛一個細若遊絲的聲音,又仿佛深入靈魂的感應,那個指引告訴他,去朝歌。
去朝歌。
或許,這是個機遇吧。
於是,人們就看到了這樣一幅情景。
去往朝歌城的一條黃泥小道上,走著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少年,衣服很破,似乎穿了至少有三年,說衣不蔽體也毫不為過,畢竟連大半個胳膊都露在衣服外麵。眼下剛剛開春卻仍是極冷,少年邊走邊哈著氣,這樣或許能讓雙手稍許暖和。他估摸著大概十六七歲,纖瘦,個子卻長得極為挺拔,接近一個成年男子,仔細看去卻少了些成年男子的英武之氣,麵有菜色,似乎餓了許久。
極為奇怪的是,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的少年,背上卻斜掛著一支長槍,玄鐵質地,隱隱透著寒光。或許是怕太受人矚目,少年用一塊破布蓋住了槍頭,稍微遮擋了些,但還是掩蓋不住光芒,也是,少年身上的衣服都不夠穿,哪還有多餘的布啊。
偶爾碰到的路人都會側目多看他幾眼,想必心裏也在嘀咕。
他是誰?他要去哪裏?他想幹什麼?
人們總是不願意相信那些太過違和的事情,譬如一匹駿馬和一個懦夫,一位美人和屠豬販子,一個乞兒和珍奇寶劍,當他們出現在一起並產生了某些關聯,心裏就會有個聲音在說,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然而這個苦命的少年卻是真實存在的,他的長槍也是真實背著的,這又是那麼的不容置疑。隻是,他此行,來朝歌,究竟是做什麼呢?
朝歌是前朝國都,為一代雄主武丁大帝所建,商王武丁時期,將商的國都遷到了沬邑,後來的帝王都以沫為都,到了帝辛(紂王)執政時期將沫改為朝歌。在作為紂王的國都時期,朝歌達到鼎盛,非常繁華。此刻,王朝更迭已經是大周的天下,自牧野戰後大周國祚已延續七百多年,周王定國都為洛邑,而朝歌名為前朝國都,卻早已廢棄,再不可能恢複往昔繁華景象。
這少年卻明顯不知道這等曆史,隻是早些天走在路上,他聽到旁邊幾個人議論,說什麼去朝歌,那裏雖是廢都,卻依然是個四方商賈集散之地,機會比較多,他就跟著來了。
“喂,小子,為什麼跟了我們一路?”旁邊的大漢突然回過頭,眼神淩厲的看著少年。
少年沒有說話,好像也根本沒有緊張,正常來說,麵對這樣的凶神惡煞,一個不經世事的少年應該嚇得摔倒在地才是,然而這個少年並沒有。
“很好,你有種!”大漢的目光緩和了一些。
“牛叉,我們又不是壞人,裝這麼凶幹什麼”旁邊一個看上去很文氣的男子說道。
“是的,三少爺。”大漢恭謹的回道。
“小兄弟,你要去哪?”三少爺轉頭看向少年。
或許是感受到並沒有惡意,少年打消了一些猜疑。
“我不知道。”少年像是在說,又像是自言自語,“我想去一個城市,有很多人的城市。”
“那跟我們一起走吧,我們去朝歌,一個挺大的城市。”三少爺看著少年,目光也順著他全身打量了一番,在他背上的長槍上,目光多停頓了兩秒,有些難以置信,又似乎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