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夕行早早就醒來,一看難以入睡,索性穿好衣服走出院子來。有一名隨從早已在主院等待,看他信步走過去,叫人端上了早餐,順便告訴他今日為他安排的行程。夕行有些受寵若驚,想當麵向季中推辭,卻又一直不見他人影。夕行心想早日熟悉日曜城,以後不麻煩季中才是正道,於是就沒有繼續推卻。
隨從為夕行牽來馬匹,夕行心想在這國都騎馬未免有些不妥,於是兩人步行出發。昨天因為是傍晚,夕行並沒有看清日曜,隻是對那諦聽台印象深刻。現在到了白天,這一日天氣則出奇的好,夕行才看到,那諦聽台原來是純白的建築,白日裏沒入天色中,竟有些若隱若現,沒有那麼清楚了。但那些昨日被他忽略的一切,卻實實在在地展現出來。
白石鋪就的路麵,遍布他們腳下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塊石頭都古老滄桑,一看就是幾百年的舊物。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麵色和緩,小商販沿街叫賣,走到城中心的地方,一塊廣闊一眼望不到邊的白石廣場上,各色商人都在爭奇鬥豔般展示自己的古怪商品。夕行從未見過這樣多的器玩,一時有點目不暇接。
隨從幫他推開眼前的人群,給他指點前麵就是日曜城著名的普護廣場天橋。傳說普護廣場以前是完整的一個,而元光帝定都的時候將其一分為二,在中間建起了高高的石橋。當時曾一度有人質疑,說沒有水為何要建橋,沒有任何實用意義,而如此之高的橋梁蓋在這種地方,很快就會倒塌的。
幾百年來,這裏竟慢慢發展成了滄涼最大的交易市場。各地的商人慕名而來,一心想要稱霸這塊黃金之地。能夠登上普護天橋的那些商人,也成為廣場最有名氣的商家。這天橋,竟成為滄涼商人們的金鑾寶座。
那隨從看夕行好奇的目光,微笑著說,真正好的東西,都在天橋上麵呢。這下麵的,再好的東西充其量也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
他們一路在人群中艱難移動著,一直來到天橋下。夕行抬起頭,心中不禁一震。遠看這天橋並無異常,隻不過是普通的石橋罷了。直到走進才能看到,這石橋的每一級台階、每一個扶手上,都雕刻著細細的花紋,那些花紋之奇特,也是夕行從未見過的。好像是日月星辰飄移轉動,又好像是神怪行走於玄虛,看不清身影。拾級而上,夕行才看到這天橋的每一級台階原來寬度都不同。最下麵的台階很寬敞,看樣子大概能並行行走五六個行人的樣子。越往上台階越窄,但也越高。最陡峭處仿佛都需要手腳並用爬上去的樣子。
“客人請看吧。這才是這日曜城真正的珍寶。”
夕行環顧四周,這才發現並不是每個人都會上到這天橋上來的。剛才他們好像已經過了一道無形的坎,有些人還在外麵探頭探腦,卻被天橋旁邊的一些人攔在外麵,動彈不得。
天橋上的商人並不像廣場上那些人一樣熱衷於叫賣,他們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等著有人走到他們旁邊詢問貨品。夕行看到那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金玉首飾玩物和各種沒有見過的奇珍,那金色奪眼璀璨,抬頭看時,甚至會誤以為自己正行走在天宮之中。
隨從時不時給他解釋,哪些是前朝的貢品,遺落到這民間奇貨可居;哪些是宮廷裏不慎流出的寶貝,有著怎樣怎樣的來曆。這些東西夕行倒並不是十分在意。盡管他常年生活在深山中,但大概也正因為如此,他並不覺得世上的物品有多麼必要。
越向上,台階也越高了。隨從走的有些艱難起來,夕行隻是輕輕一躍就走到了最高層。旁邊的商人們都看著他們,顯然對他們一路走來對自己的貨品連看都不看表示驚訝。隨從笑道:“客人果然有眼力,一心隻想看那最好的貨品。”
“咦?”
即便是任何一個人,看到這樣的場景大概也會驚訝吧:在這象征著商家地位的普護天橋最高端,擺著的貨品,竟然隻有一堆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