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璟重傷失蹤的消息傳來時,我並未如後來民間話本所述那般慌亂無措,甚至連寫奏疏的筆都未曾一滯。
白璟陽,你不會就這麼輕易死了的,對嗎?
原以為這世間之人於我而言早已無所異同,原以為以此身報國別無所求,原以為算無遺策智計無雙……顏則啊顏則,你的心,終究還是亂了。
她會死嗎?那樣明媚嬌豔,不可一世的人,也會倒在屍山血海裏,死去嗎?小璟臨行前張揚決絕的笑顏與她一身血衣拚殺的模樣不停地在我腦中交替,心中悶悶的鈍痛似乎在告訴我當初的決定竟是錯了的嗎?
可我,是對著父親墳頭立誓要以畢生心力經世濟民的顏氏子孫,是受君王之恩的朔陽之相啊!家國天下,黎民蒼生,我從來都沒得選。
小璟,顏則負你良多…
——顏則
今日是我請纓遠赴北境的第二天,上至啟明帝,下至朝臣皆在城門口為我送行,倉促集結的大軍到底是在我白家威名之下有了幾分虎狼之軍的模樣。
看到啟明帝眼中化不去的擔憂,我將碗中的餞行酒一飲而盡,道:“陛下且寬心,有白璟陽一日,這宛月大軍便別想破開我朔陽北境防禦。璟陽在,北境在;璟陽亡,北境亦在。”
啟明帝聞言道:“好!朕記下璟陽的赤忱愛國之心,待卿凱旋之日,朕出城十裏相迎。璟陽,邊境安危,朕就交給你了。”
……
愛國?我算什麼愛國之人,不過是不忍看師兄為邊境憂患傷神而已。本就單薄的身子在近幾日更是枯瘦地緊,既然師兄想要生民安康,想要天下海晏河清,那我就助師兄一臂之力,這大概也是我能為師兄做的最後一件事了。少時被父兄逼著背下的兵書也總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臨行前的最後一刻,我終於看到師兄一襲朝服翩然而至,雖然穿著朝服的師兄也很好看,但我還是喜歡他一襲青衣的模樣。身著朝服的師兄眉眼更加清冷,仿佛失了七情六欲一般,眼中隻容得下朝政。
不過師兄能來送我,我已經很開心了。師兄並未上前,但我看到他嘴唇無聲而動,說得赫然是保重二字。
我凝望著師兄,眸中大概是眷戀不舍,可惜這個人他從來不懂,從來也不敢懂。我自嘲般地笑了笑,同樣無聲對他說到,我不會死的。是啊,還沒問到一個結果,我怎麼甘心死在北境。
師兄,顏則。等我回來。
三年征伐,終於將宛月大軍逼回了清河以北,我,也終於能回去向師兄尋一個答案了。
正當我勾勒師兄的畫像時,空氣中傳來一陣不屬於軍營的清香,在我失去意識之際,仿佛看到了敵軍統帥。糟了,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