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奶奶冷笑道:“治病?我看是送命吧。”

“我們彙聚大荒所有的頂尖醫者,研究出成千上百種配方,就是為了找到治療斑斕病的真正藥方。妖族和奴隸,自然可以從藥方中得到醫治。你們妖族自從大麵積出現斑斕病,不僅不願意醫治,還一直躲著我們的醫者。等到肌肉潰爛,毒入骨髓,才知道找醫者治療,已經晚了!”

葛奶奶繼續冷笑,說道:“既然是醫治,你們神族自己為什麼不多嚐試一下?”

明湖想了想,回答道:“那自然……自然是因為,神族中……願意去嚐試藥方的人在少數。更多人寧肯尋歡作樂慢慢等死。神族、妖族、混血的病情大同小異,藥方也是一起擬好的。醫者對待所有生靈,並沒有什麼不同。”

“在你們神族眼裏,妖族和奴隸的想法自然不算是一回事!是藥三分毒,你們活活毒死了我們也說不定。”

“醫者怕把藥性弄亂了,一個人隻能嚐試一個藥方。你想多喝幾口藥湯醫者也不會讓你喝的。”明湖歎了一口氣,說道,“你的家人就算是死了,也多半是死於斑斕病。那些藥方,沒有一個是真正管用的,大概隻能增添妖族病人十來年的陽壽而已。既然活著,就要學會接受死亡。這句話可是我爹自小教給我的名言警句。”

葛奶奶點著拐杖,側頭沉思半晌,緩緩抬起頭說道:“你這一番話,確實說得好聽。可是,老婆子我不太願意相信。”

“信也好,不信也好。這堆主意都是陛下和巫族的大祭司合計出來的,和我們這些人有什麼關係?你要是真的不願意相信,那就親自去真蛛城的希音宮裏,好好打聽一番,看我說的到底是不是實話。”明湖歪著腦袋說道,“太傅大人和千林衛,在捕捉妖族這件事情上確實出力不少,但是並沒有存心害過你們。你當年要是跟著你的家人一起走了,也不會落個骨肉分離的下場。不過,你身為一個妖族,這些年居然沒有因為斑斕病死掉,倒是個奇跡。”

葛奶奶扯著皺紋密布的嘴角笑笑,說道:“你們真蛛城很多神族得了斑斕病,許多年都沒有死掉,也是個奇跡。”

明湖說道:“彼此彼此。要不是這些年來實驗出的藥方,怕是你我都活不了這麼久。”

葛奶奶走到地窖南側的鐵欄杆窗口邊上,對著微不可見的暮光,沉吟良久,終於說道:“你說的是真是假,我遲早會調查清楚。你們兩位的腦袋,暫且記在賬上。”

明湖連聲答應:“好好好,好極了!”

“隻是你們這位太傅大人,殘害我們妖族,出力不少。留著他,以後還不知道會生出什麼事端。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祭日。”葛奶奶晃悠悠走向依舊懸浮在半空的蘇啟越。

明湖急忙叫道:“手下留人!”

“怎麼?”

“你對我們太傅大人了解太少了。他除了捕捉妖族,其實也做過不少好事——何況關於斑斕病的藥方,我們全西樹國的子民還都指望著他呢!人都被你殺了,我們還指望個屁啊!你們妖族,難道就不想得到斑斕病的解藥嗎?”

葛奶奶嗬嗬一笑,說道:“怎麼了,你們還真的相信,斑斕病是有解藥的?”

明湖咧嘴苦笑:“這麼些年了。不相信的人,一旦發現斑斕病發作,要麼遠走他鄉,客死異鄉。要麼吃喝嫖賭,混沌度日。剩下的就是我們這群勞碌命,不得不相信世間真的有這個解藥。隻要有醫者過來遞個藥方,我們急忙接著,就算是需要天上的月亮作藥引,我們也會拚命去找。你說說,不相信能行嗎?”

葛奶奶目光轉為柔和。

是啊,不相信能行嗎?

失去親人的往事在心中翻滾。她的神色又漸漸變得凶狠毒辣。

可惜啊,這別人的生死,早就和她沒有關係了。

她走向熟睡的蘇啟越,拐杖慢慢點向蘇啟越的頭頂,低聲道:“如果這世上真的有解藥,也不需要勞煩蘇太傅親自去找。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他有這麼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