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奶奶麵色陰沉,快步走到明湖麵前,右手白光一揚,隻聽見噗的一聲,明湖左肩靠近頸項的地方綻開一朵血色的花朵,花朵中心是一根白色的棱錐,鋒利的邊緣生長著一層層墨綠色的倒刺。

曉月聽見動靜不對,叫了一聲:“老妖婆!你幹什麼!”

葛奶奶嘴角掛著一抹獰笑:“記不住?我叫你以後永遠都記著!永遠都忘不了!”

明湖一瞬間痛得滿頭冷汗,卻偏偏咬著牙不肯呼痛,強笑道:“你多刺我幾下,我還是記不住。”

曉月聽出他的聲音中的痛楚,不禁罵道:“那姓蘇的和你有什麼交情?你為了護著他,命都不想要了嗎?”

明湖說道:“如今這老妖婆已經把咱們擒住,再掙紮也是一個死字。太傅大人的命到底比咱們金貴些,能多活一刻是一刻吧。”

曉月轉念一想,罵道:“放屁!你想死,老娘我還不想死呢!我說你為什麼剛剛不肯使劍,好歹還有幾分勝算,原來是你故意放水!你就是不想讓蘇啟越死!現在好了,要死我們大家一起都要死了。”

唐巧站在一邊聽得抓耳撓腮。

葛奶奶立住身子,看向唐巧,神色轉為溫柔:“小丫頭,你都聽見了。現在你還覺得我是在冤枉你的太傅大人嗎?”

唐巧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對。蘇啟越真的是那麼不堪的一個人?綁走人家的一家老小?她想起來蘇啟越和煦的微笑,文雅的麵孔,還是很難相信。

葛奶奶合上眼睛,陷入了漫長久遠的回憶。

“那是八十七年前了。那時候的我,還是一個小丫頭片子,沒有一張桌子高。那一天,風平浪靜的。我和姐姐弟弟都待在家裏,沒有出門。爸爸媽媽出門說是要去找幾根魚骨,回來磨成魚骨匕首,好拿出去賣錢。媽媽答應給我買一朵紅色的珊瑚花作為我那些天聽話的獎勵。姐姐一聽,羨慕極了,一定要我先借給她戴上幾天。我答應了。”

葛奶奶的臉上露出蒼涼的笑意。她撫了撫灰白的鬢邊,似乎那裏就紮著一朵明豔的珊瑚花。

“姐姐在桌麵上撒開一把筷子,玩著自己挑筷子的遊戲。弟弟坐在桌子邊唱著陸地上的人們才愛唱的兒歌:‘青青的草原上有一匹落單的白馬。馬蹄朝西,找不到家。馬蹄朝東,找不到家。’弟弟唱歌向來很好聽。”

她的神色轉為迷茫。

“喀喇一聲,我們周圍的幾麵窗戶被人同時硬生生地踢開了。幾個帶著金色麵具的黑衣禽獸從幾處窗戶所在的洞口中衝了進來。我當時就坐在門口,愣住了。後來幾年,我一直在想,為什麼當時他們沒有從正門進去呢?”

明湖微微苦笑,插話道:“那是因為他們千林衛的人做事詭異又古板講究,陛下說走窗戶他們就絕對不會走門。”

“是啊。”葛奶奶淒然一笑,“就是這個原因,我躲過了一劫。我悄悄躲在門板後麵,一隻手掩著自己的鼻子,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眼睜睜看著姐姐弟弟被黑衣禽獸們抓了起來,裝進了一隻麻袋。過了一會,爸爸媽媽回來了。他們剛想對黑衣禽獸們動手,卻一下子被迷藥製服了。黑衣禽獸問媽媽,你們家裏還有別人嗎?媽媽說,沒有別人了。黑衣禽獸就帶著他們離開了。這一別,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們。等聲音都靜下來,我走出門,發現整個村子都空了。我從小就聽大人說過,西南方的喚月國從來不會歧視妖族,還會教給妖族法術。我日夜兼程,走到了那裏,學得了一身本領。為了能夠早點打聽到家人的下落,我強行突破普通妖族的修煉進程,結果年紀輕輕的就變成了一副老人家的模樣。”

葛奶奶臉色轉為陰沉。

“後來,我終於打聽到了。那些妖族和奴隸的屍體,都被埋在了荒山周圍。我再去找的時候,隻見到漫山遍野的累累白骨。我在山上找了整整一年,終於找到了一支褪色的紅色珊瑚花。”

葛奶奶淒然一笑:“我把珊瑚花留在了那裏。我琢磨著,我也老了。這花就留給姐姐戴著吧。她永遠都是那麼的年輕漂亮。”

明湖勉強笑了笑:“葛奶奶,您老人家真會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