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亂世有賊 第三十四章(2 / 3)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起,眾人便告別了艾爾克大叔,牽著馬,開始徒步向深山進發。山路上,因有多處的山體滑坡,因而極其行走,最後,眾人不得不棄了馬匹,背上各自行裝,又走了整整6個多小時,才到達一處穀口。那山穀中因有前幾日暴雨洪水衝過,亂石溝內已經無路可走,眾人隻得腳點亂石,進入了一片雲杉林,再艱難地尋路而行。一直走到天黑入夜,耳聽得山林中有野獸出沒的簌簌聲,眾人決定推亮手電筒,連夜趕路,這一趕又是10個多小時,待到天亮,陽光自一片清晨薄霧中漸透而出時,一座巍峨的山峰已佇立眼前,但見一片林海莽莽,映襯著皚皚雪山,分外秀麗。

眾人遠眺休息了一會兒,正準備繼續前行,卻聽得身後林中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草木與腳步聲,殷嚀連忙一把拉過小涼,正想與眾人一起閃避起來,哪知已自不及,但見得身後林中倏然健步如飛地冒出了三條人影。

殷嚀細一打量,隻見走在最前麵的那兩個壯漢,一色的麵孔黝黑,肌肉發達,看衣著模樣,可以肯定是當地人,但他們其中一人的背上,卻無比奇怪地背著一個常見於巴蜀之地的大竹簍,更奇異的是那竹簍中似裝著什麼重物,沉甸甸地隨著壯漢的腳步,一路咯吱咯吱地顛動扭響。眾人不禁相視一眼,向兩邊讓開了路,然而,走在最後的那個人,卻自抬頭間,露出了一張憔悴而熟悉的臉。

萬俟傷!

這突如其來的狹路相逢,令殷嚀的目光頓閃驚疑,雖明知他巫力大減,可還是不由地緊張,暗暗握住了腰間的匕首,畢竟,是他們破壞了百障窟裏的障目眼,以至害他如此。

但看此時的萬俟傷,竟似野人一般,清瘦著無肉的臉頰,睜著一雙紅通通的疲憊熬夜的眼,胡須亂渣,衣著破爛而邋遢,哪裏還有一界之主的半點風采?更令眾人暗暗詫異的是,這個昔日不可一世的蜮界界主,似乎完全不認得了他們,那雙曾經藐視天下的狼眼,隻顧緊緊地盯著前方壯漢背上的那隻竹簍,仿佛那裏麵放著價值連城的寶貝。

這是……怎麼回事?

殷嚀眨了眨眼,突然恍悟般想起了起來,貌似黃月茵曾經說過,因為落花風,也就是葉天鑲身受重傷,命不保昔,萬俟傷發誓要將他帶往冰川之巔,在他咽氣之前,將魂魄放入寄魂蓮中,保其不滅……

那麼……是了,那竹簍中八成便是全身骨碎,早成廢人的葉天鑲。

殷嚀瞅著前麵那壯漢的背簍暗暗思忖,心說這萬俟傷還真不是蓋的,真不曉得他是用了什麼,居然能把葉天鑲那條近乎已死的命吊了半年之久,還一路背到了西域,真是個癡情種子,隻可惜人家根本就不鳥他,白白為了個情字,弄丟了自己的蜮界江山。

她這邊正自想著,卻見那竹簍上蓋著的氈布突然被掀,同時,從裏麵猛然撲爬出了一個人影,萬俟傷見狀不禁大吃一驚,飛身上前卻已自攔之不及,但見葉天鑲己然軟塌著身體,從簍內掙落而出,滾摔在地,頓時將頭麵部磕出一片血來,然而,他卻絲毫不理疾步上來,抱住自己的萬俟傷,而是紅著眼睛望向破,沙啞著嗓子嗬嗬狂笑叫道:“看看這是誰啊,原來是破!!你這隻沒人要的狗,怎麼,追我追到了這兒,好極好極,我就在這兒,小子有種就來殺我啊!!殺我!!來啊來啊來啊!!!”

破的身形不禁為之一定,清冷的目光射在葉天鑲憔悴不堪的青灰色的臉上,卻自良久無語。

“鑲!!不要這樣,別鬧了。”萬俟傷一把抱起葉天鑲,癡而緊張的目光,緊緊地凝在懷中,那張正在抽離著生命卻依舊絕美的臉上:“聽話,我們就快到了,放心,我絕不會讓你死,絕對不會,隻要找到寄魂蓮,我們的魂魄,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千年不滅……好不好?我們永遠就呆在這天山之巔,不問世事,相伴永遠……”

“殺了我啊!!你這懦夫!!你還在猶豫什麼?你這隻讓我玩爛過的狗!!忘記在山洞裏,我是怎麼玩你的嗎?忘記我是怎麼用冰塊撕了你的皮,讓你身中求歡蛭的情毒,還差點上了你嗎?嗬嗬嗬嗬,膽小鬼,居然不敢殺我?現在想想真是後悔啊,”葉天鑲根本不看萬俟傷,隻無骨人似地軟癱在他的懷裏,眼盯著破,陰陰地笑,聲音沙啞的一塌糊塗:“真可惜了,這麼英俊的麵皮,這麼好的身材,公子我當初怎麼就放過手了呢?真想把再你當狗似地壓一次,那味道,想必一定是妙不可言的吧?嗬嗬嗬嗬……”

“你說什麼?有種再說一遍?!!”殷嚀一想起山洞中的那次,就滿肚子冒火,哪知葉天鑲還越說越來勁了,不覺怒從心起,正要上前,卻被破一把抓住,輕輕地搖了下頭。

“鑲,別折騰了,你看,我們就快到了,聽話,呆在裏麵不要再搗亂了啊…....”萬俟傷溫柔而心痛地將葉天鑲放回竹簍,也不顧他紅著眼瘋也似地掙紮,和一聲聲對破歇斯底裏的譏諷謾罵,重又蓋上氈布,命那當地的壯漢背著竹簍繼續前行。

“這男人,還真是慘,根本就是求生不能求死不成啊。”殷容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忽然搖了搖頭,低語。

“他們也是去找寄魂蓮的嗎?既然他們有當地人做向導,那我們不如就遠遠跟著吧,也免得迷路。”小涼可不懂什麼求生求死,他隻顧眨著眼睛,在那裏歪頭打著自家的小算盤。

於是,這兩隊人便一前一後地保持著謹慎的距離,直至通過一條山道,進入一片更加廣袤茂密的原始森林。

兩天後,他們在雲杉林中踩著雪雞一聲聲的鳴叫,遠望到了天山山脈的台蘭峰,和雪峰下那隱隱約約的一片冰川。

次日,那座冰川已近在眼前,往向南坡再行一段路,眾人腳下踩過的碎石表麵開始出現遊移晃動,那是因為石頭下麵已是萬古凝結的冰層。走著走著,四周開始出現越來越多的冰川湖和冰川河,冰穴、冰洞、冰隧道、冰裂更是隨處可見。因為接近晌午,氣溫略高,一路上,眾人時不時能瞅見有大石塊不斷地落入冰川湖中,再高調地掀起數米水柱,一片驚心動魄。

再次日,眾人置身在萬簌俱寂,山石嵯峨的冰雪世界,開始向冰川的中段挺進,路上,先是下起了微蒙蒙的雨,隨著氣溫越來越低,海撥越來越高,那雨開始冰結,結成了大片大片的雪花,飄飄灑灑,隨風撲麵,冒著雪又行過一程,眼前一道佇立而厚重的銀白色山體,便赫然入目地直掛在了眾人眼前,四周,處處都是形態各異的冰雪雕就的“大磨菇”,冰柱托著重達數噸的各樣巨石,或臥或立,有的深埋冰穴,有的砌冰壘牆,恍若置身於一片冰雪琉璃的世外奇境。

然而,就在眾人踩著咯吱咯吱地踩著積雪,向冰川的上段結伴攀登之際,走在前方離他們約二十幾米處的萬俟傷卻突然停步,微狹的目光辨別似地在空中猶疑了幾秒,隨即,衝著前麵那個身背竹簍的當地壯漢猛喚一聲:“薩比爾!”

壯漢聞聲,不覺一個莫名的停步回頭,卻見萬俟傷衝自己做了個噤聲別動的手勢,臉上的表情甚是冷峻。

薩比爾?殷嚀的腦海中不覺突閃一念:好像艾爾克大叔的兒子,有一個就叫薩比爾,難道他們……

她正自思忖,卻見殷子楓也跟著將手迅速一抬,十分警覺地阻住了身邊的同伴,同時將眼風一側,低瞥向身後,那片萬古寂寞的積雪冰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