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轉?這島在巨大的旋轉水柱頂上居然不會跟著旋轉?可能嗎?”殷嚀也跟著想不明白了。
“有可能,”殷子楓沉吟了一下,凝視那座越來越近的黑島,那島身下麵的巨型水柱,已然霧著水色,隱約可見:“如果從海底給浮島一個向上旋轉的支撐力,同時這個浮島的一半是斥力,一半是吸力,斥力的方向上有個磁場產生吸力,而吸力的方向有個磁場產生斥力,那麼兩邊的力之和就正好可以抵消水柱的旋轉力!這樣的話,從理論上講,島是可以被淩空托起而不會出現旋轉的。”
“可……那得多大的旋轉上衝力啊!整整一個島哎!”小涼睜大著眼,驚歎著看向前方。
“如果這個島的質量根本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大呢?”破的目光在思考中漸漸地凝聚、沉澱:“想想看,禿魂島……而且還是黑色的……珊瑚?如果它是由珊瑚蟲的骨骼堆積而成的浮島,那些死去的珊瑚又有無數空隙,這島的密度自然不會太高,那麼需要托起它的力,或者遠沒有我們想像中的那麼大。”
小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等等,”殷子楓卻在這時眉頭一皺,眼風倏然掃向阿婁力:“如果現在的水柱正被一股內旋的海流向上衝起,那我們,豈不是會隨著這股巨大的渦旋海流,被越來越快的吸過去?最終,樓船會逃無可逃地被吸進水柱,在瞬間,被強大的水壓和吸力碾得粉身碎骨!”
“對,船是會被引向水柱中央,越靠近,引力就會越大,不過,在禿魂島的附近還有三個很小的崎頭,我們叫它下錨島。隻要把船錨扔下去,掛住崎頭,就不會被卷進去了。”阿婁力胸有成竹地揚了揚眉。
“噢,那麼,又該怎麼上島呢?”小涼明白了一下,緊接著又迷糊起來。
“船停下以後,就隻有等了,等到黃昏時分,那時,水柱會開始下落,整個島最終會真正的浮在海麵上,海麵會安靜的像鏡子一樣,那個時候才可以將船劃過去,上島。不過動作要快,因為天一黑,海水開始向外推流圈轉,水柱又會升起。島就跟著再次懸空,直到黎明,才會再落下來。”阿婁力懶散地摳著胸脯上的條條血痂傷疤,如數家珍。
眾人這下才算徹底聽明白了,正要點頭鬆口氣,卻聽公公鳥突然一拍翅膀,問出怪怪的一聲:“呃,對了,我記得宇文誅好像跟我提過,這島在中秋與冬至之間,是不能來的,卻不知是為什麼,你知道不?”
“俺……每次都是快清明的時候,才會奉命上島,去采詭絲草,有時也會跟界主來這兒遊玩,不過都是在春暖花開,或者初秋時節,至於中秋和冬至之間不能上島……這個俺倒從沒聽過。”阿婁力的目光困惑了一下,撓撓頭。
破的目光在沉默中掃向大海,幾秒之後,他猛然想到了什麼,回頭看向殷子楓,隻見殷子楓也似剛剛想到,目光暗了暗,兩人同時吐出了一個陰霾的詞來:“潮汐!”
“什麼?什麼意思?”殷嚀看看他們的臉色,暗覺不妙地連忙追問。
“是潮汐!在中秋和冬至之間,月球對地球的引力會增大,使地球的向月麵和背月麵的水位升高,太陽引力的作用與此相似。當太陽、月球和地球在一條直線上時,就產生大的半月甚至數月的周期潮,”殷子楓的臉色陰沉,同時聲音有些急促焦灼:“這就意味著,這個時段的海麵在一年中是最高的……”
“你不會是想說……”殷嚀的心髒猛得一跳:“那三座下錨用的崎頭,會……會被上漲的海水吞沒,找不到了吧?”
“是,所以宇文誅才會說,這個時間不能上島。”
“靠靠靠!我日的!你們什麼意思?你們是說,船眼下會沒有地方拋錨?會隨著海流被旋進那個該死的水柱裏?!”老土炮彈似地蹦了起來,大叫。
“對。”殷子楓掃向眾人:“如果找不到別的辦法,那就是惟一的下場。”
樓船上的空氣,一下子凝重起來。阿婁力不甚相信地看看他們,再往船頭上奔去幾步,望向海麵,隻見禿魂島的四麵,果然隻有一片海潮汪洋,別說崎頭,連隻鳥影都找不到,不覺雙腿打軟,唇色煞白地喃喃地罵了一句:“他娘娘的個洗腳水!”
誰知他這一個”水“字剛罵出口,整個樓船便是一斜,緊接著,船身開始明顯加速。
“怎麼回事?”殷容連忙扶住船舷,疑惑地看向旁邊的甘平。
“不知道,總之在這樓船上,甘某若不下令,就絕不會有人動一下舵,搖一根櫓。”站在甲板上,一直無語聆聽他們的甘平立刻沉聲回應。
“不是人為,是海流!”破的目光緊盯在樓船四周的海麵上,那裏,正在現出一道道不同尋常的細微波痕,若不仔細,根本就看不出來:“我們剛剛滑入了水柱的吸力圈,樓船會開始旋繞,從最外層的軌道一圈圈往裏旋進!”
“水柱的吸力圈?可是二叔,看上去,我們距它至少還有兩海裏啊!”小涼將雙手卷成望遠鏡狀,遠眺。
“從兩海裏到零距離,最多5分鍾。”破定定地看著那島和支撐著它的龐大水柱,它們在一望無垠的大海上結合的是如此完美,就像原子彈爆炸時引發的一朵直徑數公裏的巨型蘑菇雲,隨著樓船的接近,越來越高,越來越大,越來越震撼人心。
“這根水柱,整體多高?”殷子楓突然看向阿婁力。
“有二十多丈(漢代一丈約2.3米)。”
“就是說,至少要十五層樓。嚀,你的三星八爪鉤有沒有那麼長?”殷子楓轉目低問。
“有,”殷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覺抬起眼來,發愁地眨了眨:“可……哪兒來那麼大的衝射力?要射上十五層樓哎……”
殷子楓不禁好笑地摟了摟她的肩頭,再一指公公鳥:“我的傻丫頭,要什麼衝射力,這不是一個現成的活風箏嗎?”
眾人聞聲,齊齊望向那鳥,鳥則連忙望向身後,呃……怎麼……身後是海?
轟鳴的水聲,震耳欲聾。海水在升騰中旋起的水柱濕霧,猶如一柱方圓數公裏的龐然大物在撥海而出,蔚為大觀。
公公鳥背著小小的玩具夢,猶如兩個渺小的細菌孢子,在戰戰兢兢、內髒震顫地飛近那島。島下的水柱四周正向上旋起著螺旋波紋,如同一個碩大的絞肉機,在一圈圈地攜裹著水壓和某種奇異的引力,將四周的海水旋轉得激烈磅礴,那份宏大逼人的聲勢奇觀,足以令大山也為之振動!
公公鳥咬著牙,在半空中那一直渦旋的無形水壓的逼迫下氣喘籲籲地扇動著翅膀,同時在一片海水濺起的巨大水霧中眯著鳥眼,徘徊飛翔在島最下層的一處黑岩側崖旁,想找一個落腳點。
“快快快!我說你倒是快點啊!快啊!他們快要旋過來了!”玩具夢摟著鳥脖子,在它背上狂喊一聲,再轉頭看向海潮急旋中,那座正在被快速吸來的樓船。
“沒有合適的地方!”公公鳥也急得羽毛狂舞,舌頭亂閃。
“得趕快把繩索放下去!不然就來不及了!”玩具夢的衣服已經海水濺個透濕,頭發啪啪啪地瘋狂拍打著她的臉,大叫的聲音卻被咆哮的水聲迅速掩蓋,小小的身子已經開始把持不住地被水流吸過去。
“你說什麼?!”公公在焦急地飛竄。
“我說你再不落腳,咱們就該被那個姓土的一起炸上天啦你這白癡!!”玩具夢死死地扒住鳥脖,在它耳邊大叫,小小的身子已被旋起的風和水霧淩空拉起。
甘平怔怔地仰看著那座越來越近的禿魂島,他這座三層樓的巨船此時已變得如同落葉,渺小到了不堪一擊的地步。
身後,是他的十幾名親兵部下。士兵們整齊地在甲板上列隊,一起仰望著黑山懸頂般的那座島和將它托海而出的擎天水柱。
“下錨了嗎?”破轉目,看向甘平。
“下了,可能不能掛上下麵的暗崎,全看命。”甘平的聲音鎮定異常。
船上的風,越來越大,越來越猛,隨著樓船開始接近中段的渦旋層,海流的速度己越旋越快,船身開始傾斜,傾向水柱吸去的那麵。
“我們的繩索可以帶上八個人,一起吧!”破,看向甘平,衣袂在隨風狂舞。
“甘某,願與船同亡。”甘平轉過黑臉,靜靜地與他對視。
破定定地看了他幾秒,點點頭:“那麼,有沒有需要我帶走的人?”
甘平轉身,目光掃向甲板上的全體部下:“有沒有誰,想要離船?”
風中,所有的士兵們紋絲不動。
“沒有。”甘平依舊靜靜地轉過頭來,看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