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搞了半天,這根本就是張真麵具呀!”夢抓在殷子楓的衣角上,看著他,露出了歎服的神情:“故意用熱茶潑上去,使造假的那一層軟化發黏,讓落花風誤以為它是假的,然後再帶上黏糊糊的真麵具全身而退。好計策呀!主人,你可真聰明!”
“呸呸呸,真聰明的是我家主人好不好?”公公撲扇著翅膀,歪頭抱住殷嚀的腳脖子,閉目做陶醉狀:“整個計策肯定是我家主人先想出來的,主人,你怎麼可以這麼聰明呢?你這麼聰明,得讓多少人慚愧不已,羞忿嫉妒跳河上吊服毒自刎遮臉而死呀……”
殷嚀並沒有留心那鳥習慣性的馬屁,而是拎起那張剝離下來的筮甲麵具,在陽光下眯眯眼,欣賞地照了照,隻見那麵具透明如水,流光溢彩,在光芒中瑩閃,在瑩閃中光芒,美麗極了。她不禁笑彎了嘴角,收好麵具,回頭卻見殷子楓正依在樹下看著自己,不禁走上前去,抬眼笑問:“在看什麼哪,很出神的樣子。”
殷子楓抬手拂了拂她腮旁的發絲:“在看你的笑,還有,堵在心裏的那些難過。”
“難過?沒有啊,我很開心,一整天都開心的不得了呢。”殷嚀歪頭看看他,笑的越發燦爛。
“知不知道,打從離開他,你幾乎就一直在笑,快把一個月的笑都給用完了,這樣的你,正常嗎?”殷子楓低下頭,深深地看著她,聲音裏,浸滿了愛憐與期待:“其實每個人,都要學會放棄,在放棄中成長,因為在這個世上,不是你想要什麼,就會得到過什麼;也不是得到過什麼,就一定會永遠地擁有什麼。”
殷嚀的笑意,不禁有些怔然。
“其實忘記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投入另一段感情。”殷子楓輕輕的,試探性地摟過她,見對方低著頭沒有反抗,便手上一緊,緩緩深深地將她按進了自己渴望多年的懷中:“嚀,願意我們,試試嗎?”
殷嚀呆呆地被他緊抱在懷,無語。
“試試好嗎?”殷子楓低下頭,將一個輕吻,放在了她的鬢角上:“我們都需要給自己一個機會,對不對?”
“……”
殷子楓的吻,像從她的鬢角下滑,一直虔誠地吻到了她的耳垂上,在那裏,吹拂起了一層輕悅的快感與溫暖。
“可是!”殷嚀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用手臂突然抵住殷子楓的吻,抬頭問他:“如果人總要在放棄中成長,那這麼些年的你,對我,為什麼卻從來不肯放棄?”
殷子楓身子一僵,啞然。
“明白了,”殷嚀輕輕推開他的懷抱,眼裏,突然一下子清澈起來:“真正愛一個人,就應該愛的堅持。就算他對我真的已經不愛,我也應該像師兄一樣,絕不輕言放棄對不對?!”
殷子楓看著她,突然有種哭笑不得被上天愚弄的感覺。
“所以,隻要還能再見到他,就還能爭取,還有機會,還能讓他重新再愛上我是不是?!”殷嚀那雙琥珀色的眸,閃閃晶亮,整個人,一下子充滿了生機。
殷子楓發現自己完全已無語。心,雖然因她的決定而陣陣絞痛,卻又在痛楚中沒由來地越加憐愛,憐愛這樣的嚀,這樣不懂失敗,不知悔改,撞了南牆也不肯回頭的嚀。
“那麼,我們快點上馬趕路啦!那個落花風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回過味,追來了,大家快點,快點啦!”想通了所以然,殷嚀頓時精神抖擻,一邊大聲招呼,一邊率先翻身飛上馬背,看一眼江東方向,再狡詰陰險地眯了眯眼,挑釁般抬起下巴,一笑自語:“哼哼,傳說中的千機變是好惹的嗎?是你想愛就愛,想放就放的嗎?死人臉,愛上我不是你的錯,可被我愛上了又膽敢不再愛我,那就是你的大錯特錯了!”
秋日的陽光下,驛道的兩排銀杏林間,正揚鞭疾馳著三匹烈馬。
看一眼駕馬奔馳在最前麵,衣袂飄飛的殷嚀,夢拽著殷子楓的胸衽衣領,抬頭問他:“這丫頭不死心,主人你準備怎麼辦?”
“她想做什麼就由她去做,無論天涯海角、天堂地獄,我隻要,她在。”殷子楓沉聲,深望一眼那少女活潑飛弛的背影,再猛抽一鞭,跟上。
“喂,我說你們慢點好不好?老子帶的東西比較沉!”老土駕著他的馬,跑在最後。
不,在最後的不是他,而是隻鳥。
公公剛在一棵樹上欣喜若狂地瞅見了隻全身絨黃的母鸚鵡,於是丟下主人,拍翅飛上前去,在那隻個頭跟它差不多的黃鳥麵前瀟灑地一擼自己漂亮的頭冠,然後支住一根樹枝,很酷地側頭,看向那鳥:“嗨。”
“嗨。”黃鸚鵡眨眨眼,很溫柔。
“咳,那個,今晚有空嗎?能約你一起吃吃蟲子,看看月亮嗎?”公公努力讓自己的嗓音變得更性感低沉。
“好哇,不過能不能先告訴我,為什麼你屁股上光禿禿的,毛呢?”黃鸚鵡探頭,好奇地往它身後瞟去。
“啊?那個……”公公連忙用翅膀尷尬地捂了捂後麵,再,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拍動翅膀,望著駕馬遠去的眾人,一路狂追而去:“喂,主人主人!等等我啊!哇哢哢……難道你們從來都沒有清點人數的習慣嗎?你們不知道自己遺漏了一個多麼可愛的生命嗎?!為什麼最重要的,總會被人遺忘在最後?”
看著公公鳥狂追而去的背影,那隻黃鸚鵡的眼底,突然現出了一絲陰冷的鬼魅,轉眼,它便化作了一個無腦兒般四肢殘缺的螭界幻者,遠望一眼那隊騰塵遠去的人馬,蹲在樹枝上晃了晃,再,陰森森滴下幾絲口水,陰笑著一聲自語:“遺忘?怎麼會,要知道,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