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嚀揉了揉眼睛,死命地端詳著那‘貓’,卻無論如何也看不出它具備貓的任何一種特征,隻好無奈地看看破:“大哥,你耍我呢吧?”
破伸手就要奪那匕首,殷嚀連忙護住:“好好好,是貓是貓!”
破哼了一聲,有點鬱悶的樣子。
“那麼,呃,你可不可以略微地點撥一下我,什麼貓,能長出這麼長的,耷拉下來的觸角?”殷嚀看著他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
“觸角?誰告訴你那是觸角?”破的聲音極度發冷。
“那,那分開在腦袋頂上,不是觸角是什麼?”殷嚀指指那‘貓’,很疑惑地問。
“那是,那是……我不是跟你說過嗎?這隻是母貓。”
“恩。”
“一直就覺得你像隻貓,所以才鑄上去的。”
“恩,恩,了解了解,接著說接著說。”
“那麼,一隻貓,怎麼才能看出是母的呢?”
“是啊。怎麼看出來呢?”
“我隻好……”破突然有點說不下去了,居然開始打絆。
“你隻好怎麼樣?”
“我隻好給這隻貓的腦袋上,紮了個蝴蝶結。你說的觸角,其實是、是那個……蝴蝶結。”破的聲音越來越小。
殷嚀睜大了眼,不敢相信地看著他,看著看著,突然‘撲哧“一聲笑了,笑得全身直抖,花枝亂顫,聲都變了:“蝴、蝴蝶……結?你是說,這是一隻……紮著蝴蝶、蝶結的、貓??”
“笑?還笑?不許笑!”破低聲威脅她。
殷嚀連忙捂住嘴,結果捂漏了,顫抖著肩,又嗬嗬地笑了出來:“大哥,我也不想笑啊……可是,可是,真的,很想笑……”
“好,你慢慢笑,我收回!”破板著臉,去奪匕首:“還給我!”
“不給不給!”殷嚀笑著死死抓住,破真的要搶。殷嚀直接閃身,跑出了屋簷,往雨裏躲,破就跟著在雨裏奪,一個笑的不行,一個氣的不行,兩人搶著搶著,頭發也濕了、衣服也濕了。突然,他們彼此的肢體在一個拉扯中如磁鐵般猛地相吸而附。
世界,在那一刹,靜止了,隻剩下了雨,還有雨中相視的兩個人。
“真的嗎?這隻貓……真的是……為了我嗎?” 殷嚀仰起的眼睛,如水濕潤,顫顫的睫毛,在可愛地撥拉著紛落的雨珠。
破不語,隻靜靜地注視著她,眼裏閃動的光,幹淨的如同魔幻世界中的水晶,似乎要在那一刻,看透她的前生後世,看透她的愛恨得失。
殷嚀的脖頸忽然無力支撐地一個癱軟,頭,在一陣迷醉、眩暈中輕輕的後仰……閉上了眼,覺得自己在破的摟定、凝視中,猶如慢動作下,一滴圓潤飽滿的雨珠,從天而降。驀然,一個輕柔的唇,低首遞來,在觸到她唇瓣的刹那,“雨滴”啪的一聲,落地,再緩緩地,濕了、化了……
沒有初吻時,春藥燃燒下那份瘋狂的索取與焦渴。兩個人,隻是輕輕的吻上,自然的暈眩,像依偎在雨中的燕子,昵喃著,用喙,為彼此梳羽,口舌的輕纏,是石上輕流的泉水,將舌尖的柔軟,化作了低斟的美酒,塞外的閑雲,化作了心底一聲悠長、銷魂的歎息:為什麼,用盡所有的刻薄與刁難,用盡所有的防備和警告,對你,還是欲拒還迎,不可,逃脫……
一道複雜、幽深的目光,終於從院落中,那兩個久吻難分的身影上拉回,長劍入鞘般收在了一扇無燈的窗前。
“你覺得,那個破對她,是真是假?”暗色中,是殷容低柔、詭魅的聲音。
“不知道。”殷子楓緩慢低沉的聲音,聽上去波瀾不驚。
“不過看上去,至少,那丫頭是當真了。”
“……”
“那麼,你還準備容忍多久?”
“忍到可以利用的時候為止。”殷子楓
“就不怕失去她嗎?”這是殷容曖昧而懷疑的聲音。
“如果怕就不會失去,那麼,我怕。”
“……”
“知道嗎?我可以得不到她的初吻,甚至,可以得不到她的初夜。我容忍,是因為我要得到,她的一生。”
“……”
“那是我理智的,底線。”殷子楓的聲音低沉在夜色之中,恍然如魘。
清晨。雨後的大街,是一派水洗未幹的濕漉清新。
在沿街一家酒肆的木案上,擺著兩個羊尊酒器和一個方形酒器。這擺設既是酒肆的招牌,也說明此地並非普通的酒肆,而是專門為地主官吏上層人物服務的官營酒鋪。此時,酒肆內的店家正隔著壚台在接待兩位寬袖長服的文人雅士,店外有兩人一個肩挑酒壇而來,另一個手推獨輪車滿載羊尊酒器而去。
正忙碌中,店家一眼瞧見三個風度翩翩的錦衣公子踏門而來,其中一人向他遞出了司隸校尉的棨傳,店家立刻堆出笑來,將三人迎到了沿街窗旁的一張木榻上,待三人踞席對坐,便持著茶壺,笑逐顏開地一番抹案倒水。
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流瑩輕掠,再轉向了窗外,對麵的那座“落花樓”上。
那樓前,已不同昨天,居然是車水馬龍的進出,而且看樣子,一個個還都是些極有身份的富家子弟。看來這“落花樓”的生意,不是一般的火。
“破,澹台吹柳的記憶裏,真的沒有昨天那個落花風?”殷子楓一邊沉吟一邊看向對麵的繁華。
“沒有。不過,雲崖是魑界分座下的四大殪者之一,身份不低,能指使他的人,應該是魑界的高層人物。”破的聲音極低。
“是什麼樣的高層人物,居然連澹台吹柳都沒見過呢?”殷嚀歪歪頭,有些疑惑。
“說不準,澹台吹柳己在水晶球裏被封了近10年,在這10年裏,巫靈界中各派有什麼權力更替,隻怕她也無從得知。”破的回答依舊冷清,可抬起眼,深深看向她的那個凝視,卻分明閃爍著昨夜長吻之後,久久沒有消退的溫情。
殷嚀不覺低了低頭,似要隱藏什麼,卻又不禁在嘴角上,浮起了一抹欲收難收的悄然淺笑。
殷子楓的目光隻在兩人間輕輕一掠,便佯裝不知地移向了窗外。
正這時,突見大街上扯高氣揚地行來一輛寬敞豪華的軿車,車兩邊隨行著家奴,一個個目露精光,身形彪悍。待行到“落花樓”前,那氣勢更盛,周圍人等都識趣地避讓開來,在門口迎客的兩個類似龜奴的紅衣漢子彼此相視一眼,擠上笑,迎著施禮作揖。誰知那軿車裏的人並不現身,隻扔出清晰、淩厲的一句話:“叫你們主子來!”
兩龜奴看這架式,知道來的不是什麼好鳥,連忙應著聲退回樓裏。
不一刻,花容月貌的小詩迤邐而出,一見那軿車,剛從樓裏帶出來的笑容不由的微微一僵,但她掩飾的很快,立刻低頭,俯身就拜:“小詩見過杜公子。”
“你這開張第二天了吧?有什麼好貨色,就送過來吧,爺等著急用。”車裏的聲音沒有色迷迷的欲望,反倒像是要急著殺人般,煞氣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