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常理來說,春天的雨水應該還算稀少,忽如其來的暴雨,打得村子裏的居民一個措手不及。導演組當即停止了拍攝,招呼工作人員匆忙將設備用塑料布遮好,泥濘的路,踩在腳底下特別滑。
麥星陽也跟著大部隊一起搶救設備,一層雨衣披在身上被風一吹,帽兜就掉了下來,雨點子打在他額前的發絲上,將它們粘成一縷,邱向涵一隻手替他把雨衣的帽子戴上去,一隻手托住了三腳架的另一端。
“傘給三腳架打著,不用管我。”麥星陽著急忙慌在雨裏喊。
不怪他聲音大,雨點子打在山上各種樹葉草莖上,發出的聲音吵鬧得不行,學校裏的孩子都站在屋簷底下等著父母過來接回家——學校整座山就這麼一所,平時還能讓孩子們自行爬山上學,下了這麼大的雨,卻是萬萬不能。
邱向涵沒理麥星陽的話,兩個人冒著雨將設備搬到臨時空出來的倉庫裏。現在雨下得正急,所有人都被困在原地等著雨小。充作倉庫的平房在學校的對麵,隔著雨幕遙遙望向孩子們,每個人心思各異。
麥星陽看著朵兒,她緊挨著阿達,好像在偏頭跟他說著什麼。
突然一道白色的閃電劃破灰暗的天,隨之而來,是一聲驚雷炸響。就在巨響之後的片刻安靜中,對麵傳來了孩子的尖銳的哭聲,阿達的病症在平時看來並不明顯,但在這種情況下,他卻突然爆發了。
麥星陽眼睜睜看著他甩開身旁朵兒的手,而身邊女孩倒下的動作,仿佛是一個慢鏡頭。想也沒想,麥星陽衝進了雨裏,想去抓住朵兒的身體,然而還是晚了,等他奔跑到對麵的時候,朵兒已經跌進了泥濘的地裏。
“朵兒!”他喊了一聲,跑到她身邊將她扶起來,“你沒事吧?”緊跟著男朋友跑過來的邱向涵,在一旁拉住了情緒激動的阿達,但是還有一個人影比他更快——童嘉。
或許是童嘉在心理疾病治療上有些自己的經驗,他看了邱向涵一眼,就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正在哭鬧的阿達身上。這會在一旁看著的工作人員,有的拿出手機按開了拍攝。
麥星陽用餘光看見了舉起的相機,正猶豫著要不要退到一邊去,卻被邱向涵暗中頂了頂肩膀,回神將注意力放在朵兒身上。
朵兒擦了一把臉,本想將臉上濺到的泥點子蹭掉,卻由於手上也不幹淨而將自己擦成了一隻花貓,她的胳膊肘上撐在地上的時候被小石子蹭破了,有些往外滲血:“我沒事。”她揚起臉衝著麥星陽笑了一下,可是卻還是因為傷口的疼痛而倒吸了一口氣。
“你別動了。”麥星陽輕輕將她的手拍開,接過邱向涵從教室裏取出來的碘酒和紗布。幸好小學教室裏麵一般都備著這些東西,小孩子們平時就總愛磕了碰了,年齡小恢複快。麥星陽檢查了一下朵兒的胳膊和腿,確認隻是傷到了膝蓋和胳膊肘的皮膚,骨頭上沒有什麼大礙,這才放心。
阿達的情緒好像一直很不穩定,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這會雨小了,導演給了攝影一個眼神,鏡頭被迅速對準正在安撫阿達的童嘉。鄧清妍和沈曉雙這會也換了平底鞋跑過來,幾天的拍攝,兩個女生早先還注意著自己的形象,到了現在,每天早上畫個淡妝都已經是在表達對節目的尊重。
然而,眾人對阿達的安慰好像並沒能讓他的情緒好轉,他一直非常焦躁地抓著自己的頭發,眼神飄忽不定略過朵兒的方向。
“沒關係,這不是你的錯。”童嘉的劉海因為淋了雨,濕噠噠的黏在額頭上,由於過長甚至有些遮住眼睛,他不停地將劉海一次又一次向耳後別去,可是收效甚微,每回頭發落回原位的時候,他都不自覺地皺起眉。
不知道為什麼,麥星陽感覺童嘉的情緒並沒有他看上去那麼穩定,他有點疑惑地看向邱向涵,果然,對方衝著他點了點頭,向導演走去。
“阿達沒事吧?”朵兒有點擔心地看著那邊的情況。
“沒事。”
在邱向涵與導演耳語了幾句之後,這在運行的攝像機被暫停。圍著童嘉和阿達的工作人員都散開了,邱向涵小跑了兩步過去,看到童嘉的麵色已經變得有些古怪,他握在阿達肩膀上的手握得很緊,不停地重複著相同的話:“沒事了,已經沒事了,你不要哭,已經沒事了。”
“童嘉……”邱向涵拍了拍他的肩膀。
童嘉卻仿佛沒有聽見,依舊在不斷地重複相同的話。
“童嘉,你去一邊歇一歇。”邱向涵皺眉。
“不。”童嘉回應了他一句,卻還是固執地拽著阿達勸說,然而他的固執並沒能讓情況有所好轉,阿達因為他的反應哭得聲音更大起來。小孩子哭起來,有一種連鎖反應,阿達一哭,旁邊的小孩子一聽,也有幾個啜泣起來。
現場一度有些混亂。
童嘉的狀態不是很好,雖然也沒有達到發病的程度,但是讓他再在這種環境下繼續待著,顯然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節目組和他的團隊,幾個人將他架回了學校裏麵的休息室。
事態隨著家長們的到來逐漸好轉,雲彩的顏色已經淡下來,雨點變小,現在變成了一陣綿綿細雨,總算還有了點春天的感覺。
“朵兒,阿達!”
阿佐的聲音很嘹亮,老遠就傳了過來。邱向涵和麥星陽同時在心底鬆了一口氣——阿佐在照顧小孩方麵一向很有自己的方法,尤其是對阿達來說,阿佐的存在就像是他的一針撫慰劑。在看到熟悉的人之後,阿達的哭聲總算停歇,他打著哭嗝看向阿佐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