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筱和和打電話,想讓她明晚下班後等著他一起吃飯,結果撥了兩個電話都是占線音,兩個電話中間隔了有半小時。
與誰打電話竟這麼長的時間,也不怕手機輻射?
他改發短信。他平時不用手機短信功能,研究了片刻才明白操作規則,磕磕絆絆地寫好幾個字,卻在發送時誤操作,全沒了。
他皺皺眉頭,放棄了明晚的計劃。
下班時間過了五分鍾,筱和和挎著大包從公司所在的寫字樓裏走出來。
公司到家打車需要五分鍾,乘公交車要十分鍾,步行也隻需半小時。路上擁堵,所以她不買車不開車。而且,和和對速度有一點畏懼感,連出租車也少乘。
公司樓下就有公交站牌。但是幾個月前對麵大廈掛上一副她看著極不舒服的宣傳畫,直到現在也沒換掉,令她每每等車時都覺得礙眼,於是總會再向前多走一段路,在下一個站點乘車。
走著走著,便習慣性地抄了近路,一路逛回家。
沿途有許多店麵,服裝店與手工藝品店通常正準備打烊,這時進去砍價有優勢,而小吃店則飄散出誘人的香味。
她經過的小路中有一條街是著名的老字號小吃一條街。於是和和差不多每天回家時,包裏都放了新淘到的無用的小玩意兒,而手中提著一袋子好吃的。
她喜歡在兩個站點之間步行的另一個原因就是這兩個站點之間恰有一個大型的服裝廣場,和和喜歡欣賞他們每季一換的精美櫥窗,一幀幀,色彩形態各異,如優雅而華麗的靜止舞台。
她邊走邊看,最後停下來。那個櫥窗裏有絲綢與珠寶展示,寬幅絲綢樣布簡單地裹在幾個模特身上,打一個優雅的結,夢幻般的色彩與圖案,美麗而飄逸。
最邊上的一個模特披的樣布有淺紅與淺綠兩種顏色,很俗的搭配色,但曖昧不清地交疊著,非常有感覺。模特手上掛了一串手鏈,十幾顆不規則形的西瓜碧璽,每顆都是薄薄的一線綠映著紅,恰如一片片帶皮的西瓜,與布的顏色正搭,看起來十分可愛。
她歪著頭仔細欣賞。西瓜碧璽不會特別的名貴,但是那串顆顆純淨透明,每一顆的綠和紅又深深淺淺各不相同,是上品。
她看得出神,突然背後有人說:“這麼巧。”她嚇一大跳,回頭看,岑世如鬼一般地出現在她身後。
和和扁著嘴角,想擠出一個笑來給他,但因受了驚嚇,沒笑出來。
“是很巧。”下班的時段,熙熙攘攘的人流,竟然在步行地段也能遇上他,可不是很巧?
“難得碰見你,一起吃飯吧。”岑世和顏悅色。
“不好意思,我沒空,約了人。”
“有約會還這麼悠閑,邊走邊看光景?”岑世笑著直接戳破她的謊言。原來他在她後麵跟了很久,她竟沒發現。
和和的臉紅了紅,鎮定地說:“我的約會在半小時以後,有的是時間,不成嗎?”
岑世又笑了:“那先陪我去喝杯咖啡如何?”
“謝謝您的好意,可是空肚子喝咖啡會胃痛。”
她在前麵走,岑世在後麵不緊不慢地跟著。和和覺得心煩,猛地停下回頭,岑世在她一米外也停住。
和和板著臉問:“你跟著我做什麼?”
“這條路你走得,我就走不得?又不是你家的。”岑世的聲音裏都帶了笑意。
和和扭頭又往前走。她口才本來就不好,跟岑世比更是實力懸殊,她才不打算雞蛋碰石頭。
為了能早早地甩掉岑世,她徑直走到路邊去叫出租車。可是這種時段,又在繁華路段,很難有空車。
岑世還是不遠不近地跟著她:“你去哪兒?我送你。”
和和急躁之下做了一件非常幼稚的事情。她從包裏摸出手機胡亂按了幾個鍵,把手指留在通話鍵上:“你再跟著我,我就報警說你騷擾我。”
岑世往前一步。和和本來站在人行道的路沿,看他前進,又向後退,沒料到後麵路麵低了十公分,結果重心不穩一下子就要栽倒,被岑世一把拉住了:“還是這麼冒失啊。”
和和使勁地推開岑世後,發現自己的手機落到他手裏了。
岑世說:“在這兒等著,我去開車。否則你別想拿回手機。”
和和想棄了手機轉身走掉,但衡量了一下,又覺著得不償失。岑世又不能把她怎麼樣,何必意氣用事呢?
她還在作著心理鬥爭,岑世卻已經把車開過來了。原來他的車就違章停在不遠處。警察大哥居然沒及時拖走,失職。
筱和和上了車,坐在副駕座。雖然她很想坐後麵,可那樣太矯情,不知道岑世又要笑成什麼樣子,還是免了。
“去哪裏?”
“回家。”和和看著岑世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索性誠實地承認,“我今天不舒服。就是舒服我也不想跟你一起吃飯。”
“我明白。”岑世也不問她住在哪兒,直接開車上路,方向很正確。
已經進到她家小區,岑世突然說:“和和,如果你還是介意以前的事,不肯原諒我……”
和和打斷他:“沒有的事!”
岑世忽略她的插曲,繼續說:“那麼就假設我們是剛認識不久的朋友可好?我不會糾纏你,你也別看見我就像刺蝟一樣。”
“好,一言為定。”和和道了聲謝開門下車,走了幾步又聽岑世喊她,她回頭,見岑世已經出來,倚著車門,兩指間夾著她小小的手機。她竟忘了這碼事了。
筱和和幾步上前把手機拿回來,臨走時不忘提醒他一句:“對了岑先生,既然我們才剛認識,請您稱我‘筱小姐’就好。”
筱和和回到家,把包扔到地上,在沙發上呆坐了一會兒。她抑住想去窗口看岑世走沒走的衝動,把自己釘到沙發上。
他走了是正常,沒走也多半是做樣子給她看。她雖然不是他對手,但是對他的脾性還是了解得足夠多。
其實他更了解她。所以他既不解釋當年事,也遲遲不表明他這一遭的用意,因為其一她明白,其二他開口她也懶得聽,他不如省省力氣。
然後和和又想起,被岑世這麼一攪和,她沒買成晚飯,隻能自己做,或者叫外賣。
她現在還不餓,又覺得心浮氣躁,便將畫了幾周也沒畫完的一幅線條複雜的鋼筆畫拿出來繼續完成。
她的線描本子裏有許多頁她已經提前畫好了鉛筆輪廓的圖,有人物像,也有風景。每當她覺得煩亂的時候就拿出來一筆筆細細地修飾線條。這是件沒什麼技術含量並且浪費時間的活兒,有助於平心靜氣。她早老就發現了這種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