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僧人也不動怒,不緊不慢的抬起了腦袋,露出一張含著微笑的平凡麵容,敲擊木魚的動作戛然而止,僧人笑道:“施主,您從何處而來,還是回到何處去罷,這片西土不是你等魔族可以踏足的。”
聞言,魔虎隻是冷笑一隻,接連踏出了三步,在這大漠上留下了三道赤足的腳印,隻見他一手遮天,滔天的魔氣滾滾凝練,遮蔽了血紅的夕陽,在僧人的目光注視下化作一把遮天魔傘。
這傘通體烏黑,傘蓋一開遮天蔽日,那黑色的傘蓋上魔氣翻騰,演化出千萬魔族猙獰的神態,恰如百鬼夜行,在那傘蓋之上群魔亂舞,滴溜溜的轉了幾圈,遮天魔傘驀然卷向了那寺廟外的僧人。
僧人臉上笑意不減,但視線卻凝實了許多,他伸出兩指狀若拈花,臉上含著淡淡笑意,一股佛韻油然而生,拈花一笑,從他的指尖一朵白花不知何時真正被他拈在了手中,隨手向上一拋。
頓時那白花僅有的幾片花瓣飄零,那花瓣流轉出淡淡白芒,盡管光芒並不璀璨,那落下的遮天魔傘卻被這幾道白光所阻,無法再落下半分,在那傘蓋上的群魔此刻張牙舞爪的衝出,隨著魔氣的蔓延猙獰撲向了僧人。
那僧人依舊保持著盤膝的動作,麵上無悲無喜,拿著小錘的右手微微舉起,然後敲擊在了手掌端著的木魚上,隻聽見“咚”的一聲,一片佛光從那木魚上衝天而起,最先的數百魔族轉眼化作灰飛。
然後那魔影亦是遮天蔽日,根本不知究竟有多少的數量,僧人抿了抿嘴,微微搖了搖腦袋,右手拿起小錘再次敲在了木魚上,這一次不待佛光升起,他第二下已是敲落,緊接著第三第四下陸續敲響。
“咚咚”之聲最初時還很是細微,但卻回蕩在這片天地之間,不但沒有消散,然而還隨著時間的流逝愈演愈烈,最後這敲擊木魚的聲音更甚雷鳴,那些亂舞的魔影在那木魚聲下嘶吼,最終寸寸破滅,隨風消散。
僧人口中誦念了一聲佛號,放下了木魚與小錘,雙手在胸前合十,就連雙眼也緩緩的閉上,盤坐在寺廟之外,他那瘦弱的身形在風中巋然不動,雙唇分分合合低聲誦念著經文,不知何時漫天梵音響起。
從他的背後那寺廟似乎消逝,就連西土也在此刻模糊,隻有一片密密麻麻的身影雙腿盤膝,雙手合十,三千佛影於金光之中顯化而出,在這其中有古佛、有菩薩,盤坐在蓮台之上齊聲誦念經文。
此時此刻,那經聲化作一個個符籙衝上了天空,不斷的堆積,最後漫天的符籙消失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隻金色的手掌,如一個凡人般略有些粗糙的手掌,橫立在了天地之間。
此掌,不屬於人,隻屬於佛!
佛掌一把握住了那遮天魔傘的傘柄,霎時間天地都仿佛散去,隻剩下了魔光與佛光彼此消融,那魔虎口中哼了一聲,這哼聲幾乎與那僧人的笑聲同時響起,天空上的黑色與金色交纏到了最後,一同湮滅。
魔虎還要展開攻勢,但耳邊忽然響起了僧人的話語,隻有四個字。
“施主,你聽!”
僧人說完將收附於耳畔,似乎在聆聽著什麼,又像在等待著什麼聲音,魔虎的眉頭緊皺,眼中魔光吞吐不定,暴露出了他的凶性,可就是在這一刻,從那西土的深處一道鍾聲貫穿了九霄,響徹整片西土。
金色的音浪滾滾而來,席卷了這片隻屬於佛門的天地!
這鍾聲並不高亢,但落在魔虎的耳中,卻讓他神色大變,體內魔氣“轟”地一聲潰散,嘴裏不由自主地一口魔血噴出,滲入腳下的沙子中,蹬蹬蹬退了三步,瞪大了眼睛露出無法置信之色,這世間難道還真有這般強者?
隻憑借一道鍾聲就重傷於他!
不敢再多想,魔虎駭然的目光也從那僧人身上收回,猛地一咬牙,在那般強者麵前顧不得顏麵,他毫不遲疑的轉身遁走,轉眼就逃出了這片西土。
見他離去,僧人笑了笑,這才搖晃著從原地站起,轉身走進了身後那間破舊的寺廟中。
風,掠過這片大漠,夕陽的殘紅也徹底的散去,黑夜將要籠罩大地。
在那被魔血侵蝕的那片沙子,在風吹過之後,上麵的魔性逐漸消散,重新回到了金燦燦的顏色。
在這片大漠中,有的隻是佛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