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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兩人安靜的對坐著,誰也沒開口,時光就像一泓清泉,在寂寞的時空中黯然流淌。

我看著對坐的人,心中感慨萬千!

一襲簡單藍袍,樸素得像是未經雕琢的藍田玉石,渾然天成,自是高潔無瑕,一雙眼眸如初見時一般,清澈幽深,如一池碧潭,無波無緒,無欲無求。他隻是擺了個十分隨意的姿勢坐著,卻似坐在九天之上的仙宮,低眉間,竟像是在旁觀漫漫紅塵與芸芸眾生,超然淡定的神情,依稀間透出幾許悲憐包容。

從旁走過的人,無不回頭打量他幾眼。無管男女老少,在眼眸映出他容顏的時刻,皆透出難以言喻欣賞,我想,大概隻有廟裏的神仙才能得到大眾共同的景仰!而樂非塵,就給人神仙的感覺!

隻是這個神仙,卻也是有凡人覬覦的,不過半盞茶功夫,已經陸陸續續走過幾隊結伴而行的妙齡女子,像是唧唧喳喳的小麻雀,上前來問津,對象自然是樂非塵,而我也自然成了陪襯的綠葉。

而樂非塵似乎早已習慣女人的搭訕,禮貌客氣的解答,若是幾個女子爭吵起來,他還能簡簡單單幾句話,四兩撥千斤的扭轉形式,讓女人的戰爭消弭於無形。

我暗暗想,他這樣的人,最適合做大眾情人,同每個女人都保持著一定距離,想親密便可親密,厭倦的時候,也不必惹上牛皮糖!我猜,聶羽傲絕對沒這能耐,他要想解決一個女人,多半會使用暴力手段。

噗哧——

看他又和和氣氣的打發走幾個女孩兒,我不由的笑出聲來,樂公子的魅力,當真是掩蓋不住嗬!

“美兒,你笑什麼?”隔了良久,二人終於不再沉默。

而我們的談話,正式以此句為開頭,娓娓自然的展開,就像多年不見的老友,品菜喝酒,意趣無限,其間也自然脫不了人事的滄桑無奈。

不知不覺間已至深夜,樓台水廊內點起燈籠。

亭外下起小雨,雨絲細如牛毛,卻也帶了涼意。古色古香的琉璃盞點亮昏暗的雨夜,清韻的光輝照灑在紅木的桌麵上,映得滿座暈黃,側頭看著亭外的飄雨,更覺雨意盎然。

江風吹來,燈籠微微晃動,光線如水波一般蕩漾起來,清淺而朦朧的光影中,樂非塵的臉也變得模糊,清澈的眼眸像陷入惆悵的濃霧中,不清晰,更不願清晰。

今宵剩把銀紅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驚然想起這句詩來,看著對麵那人,心中陡生哀愁,癡戀,不過枉然......

“塵,我要回去了。”夜晚的江麵看不見浩淼的煙波,但別有一番寂寞的風韻,讓我想起江邊一次又一次的送別離愁。

拒絕他的話說了很多,也說了很久,他的神情仍舊是淡淡的,此刻俊美的臉微微側向亭外,目光無比縹緲,不知是在看那精美的欄杆,還是在看蒼茫的天際,神情平和而悠遠。

他明明就坐在眼前,感覺卻隔得那樣遙遠,仿佛靈魂已經融進天地間,又像包容了天地,好似眼前浩瀚無邊的流雲江,無邊無垠的水,清澈倒映出萬物,慢慢將萬物收攏,卻又被天地所吞納。

“塵,”我又輕喚了他一聲,他是不明白我的意思麼,我自認為說得很清楚了,就兩個字——放棄!

要他放棄!

如果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的話,那我也隻能說是遺憾了。

“美兒,你不會後悔嗎?”他拉住我的手,聲音低沉苦澀,不再是雲淡風輕的感覺了,此刻的他,倒真像個真性情的男人了,恍惚間,我看見他的眼底閃爍出兩點淚光。

“我永遠不會後悔!”在我的時代,有一首歌,我已經忘卻了名字,但清楚的記得兩句歌詞:有一種愛叫放手,為愛結束天長地久……

我會放開聶羽傲的手,同時,也要樂非塵放開我的手。

錯愛萌生的時代,注定上演悲劇。

“美兒,假如有一天,他不再愛你了,隨時回來找我。”樂非塵放開了我,端起一杯酒,淡淡的說。

我苦笑“塵,你怎麼和不凡一樣傻呢?不屬於你的永遠不屬於,等待是不會有結果的,何不放開了手放開了心去尋找真的她呢!我以為你是想得通的,起碼,已經過了三年,你該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我跟他都有兒子呢,這一點還不足以讓你放手嗎……”

“美兒,今晚陪我好不好?”他忽然抱住我的腰,臉貼在我的小腹,連聲音都是哽噎。

原來,男人在感情麵前也是脆弱的,真不敢想象,如樂非塵一般雲淡風輕的人,也會流露出這般脆弱的情緒。

“抱歉,塵,天太晚了,我必須回宮去。”我輕輕推開他,眼角漫出淚水。

隻有絕情到底,才能斬斷情絲。

“夫人,要回去了嗎?”駕車的侍衛已侯在亭外,夜路很是不滿的看著我,好像我丟了聶羽傲的臉似的。我朝夜路點點頭,徑直掀開車簾,轉頭他道“今天的事,如實對皇上稟報就行。”其實,我知道,不用夜路說,也早有人去回報了,這一回去,等待我的會是他的發怒麼?(XX:小聶整個一家庭暴力啊,可憐的美美,幹嘛要把塵甩啦~)

流雲江上煙波迷繞,一隻大船停駐在江心。

船身通體漆成黑色,如暈開在紙上的濃墨,風帆是白色的,乍看,外表並無甚特別。

隻是艙內,卻華麗得咂舌。金黃的絲幔,一幔一簾的鋪開,雕花的紫檀木桌椅,造價不菲,地上鋪了厚厚的絲絨雪毯,壁上掛著精妙的山水畫,最惹眼的卻是那個靠左在窗邊的男子,俊美無匹的麵容,神態舉止皆無比優雅從容。

“相思,彈一曲吧,替爺助助興!”男子垂斂美目,為自己斟了一杯酒,隔著一片紫色紗簾,淡淡的吩咐。

“是,爺!”一聲輕吟,一縷清音透簾而出,如嫋嫋輕煙,如泠泠月影,纏纏綿綿繞上耳骨,亦繞上心間,讓人心中不由的升起寂寥。

忽的,一道黑影從窗外躍了進來,艙內燈火如豆,看不清來人的麵目,隻是身影嬌弱,似個女子。

“楓泠,事情辦的如何了?”男子端起桌案上的香茗,淺淺飲了一口。

“回稟公子,事情發展不大順利,不過麗妃即將入宮,一切都會好轉起來。”

“哦,入宮?”男子輕輕低喃一聲,俊美的眼眸望著北岸那個獨酌的男子,神思恍惚,滄漓他也學會借酒澆愁了麼?那個一心雲遊四海,冷眼笑看紅塵的男子,也會被世俗的情愛纏身麼?

嗬嗬,男子輕笑一聲,舉起手中的琉璃酒杯,對著北岸長亭內獨酌的男子,豪氣道“滄漓,幹杯!”

至於她嘛...她是真的真的心屬聶羽傲吧,連滄漓都留不住的女人,他還會有希望麼?修長的手指閑閑的敲打著桌麵,思緒飛入煙雨迷蒙的江南......

聶羽傲,有一天,你定會跪在我麵前求我......

“舍得回來了?”剛一踏進屋子,一道冷冷的眼眸直直投向我,語氣帶著些許酸味兒“我以為你今晚不會回來了,流雲江畔的風光好嗎?無影亭的菜品味道可好?滄漓的懷抱是不是很溫暖?”

“你生氣了嗎?”如果要發脾氣就發吧,我心情也不好,正愁火沒地兒發呢。

“沒有,我隻是有些失望......”聶羽傲淡淡的說,眼神有些頹然,傾耳細聽窗外的雨聲,久久不再說話。

“我跟樂非塵沒什麼,隻是遇上了,敘敘舊。”我淡淡的解釋,已不在乎他信不信。他信,我也得忍痛離開;他不信,我還是得離開,不過是離開的日子又近一分罷了。

聶羽傲仍舊沉默,修長的手指端起茶杯,藍色的青花瓷杯停在唇邊,他卻久久不飲,似陷入沉思。良久,他才一字一頓的說道“我今晚不在梅園睡了。”

“去哪?”

“鳳舞宮。”

噢,鳳舞宮麼,皇後的寢宮!

“哦…好。”我似沒有了思考,下意識的回答道。

我以為他會起身就走,卻見他直勾勾的盯著我,好似在等我挽留一般。

我怔怔看了他幾秒,目光轉向案上的燭火,風吹來,燭影晃蕩得厲害,顯得殘破不堪,如同我漸然冰冷破碎的心....我輕聲道“那…”

他靠近我一分,黑眸閃耀著希冀,甚至呼吸也透著緊張,我苦笑,原來他真的在等我挽留。

“你去吧,早些休息。”清風般的口氣,卻是生生撕裂著兩個人的心。

聶羽傲怔忡良久,一言不發的離開,我也無心去管他內心起伏著怎樣的波濤。

我掩住雙眸,叫過小利子“去備熱水,我要沐浴。”

“是,主子!”

躺在床上,仰看精致的繡花帳頂,怔怔出神。

五月的天本已不寒,我卻覺得冷,習慣了他的懷抱,突然間消失了,感覺很惆悵,涼意就那麼絲絲縷縷的鑽入肌膚,滲透心髒。

罷啦,這樣也好,他會慢慢對我失望,然後一點一點忘記我,不在乎我……很快,我就不再是他的牽絆了。

淚徹夜的流,像一場下不幹淨的雨,不知什麼時候哭得累了,才記得矛盾心理終是強求,倒不如閉上眼睛讓他走,人,總要學著放下的。

慢慢將一切拋下,丟在夢境之外…

俗語有雲:小隱於山野,大隱於市。繁華的京城正是此句的寫照。小小一條天寶街,還真是藏龍臥虎。

比方說歡硯書局的書巧六吧,他是一位模字仿畫的絕頂高手。千百年流傳下來的墨寶,經他那雙手一仿,想要魚目混珠,騙過無數鑒定大家不在話下。

不過,既然是隱士,那麼知道他的人自然不多,趕巧這一天,便有人慕名前來討字。

“請問書巧六在嗎?”一青衫男子手提木箱走進歡硯書局,問那正在櫃前撥弄算盤的老者。眼睛淡淡掃著這間平凡無奇的店鋪,怎麼也想不到,此處會隱匿著一位偷盜墨寶的高手。

“老夫正是書巧六,不知閣下找老夫做什麼?”老者停下手裏的動作,抬起頭來。

“噢,在下想請先生臨模幾副字。”話畢,青衫男子從木箱中取出幾張寫著字的紙頁,幾張幹淨白紙,還有一塊裝著香墨的烏石硯。

“這......”老者看著那幾幅字幾張紙,神色驚異,這可是上好的“熙錦玉帛”,紙張輕薄柔韌,為書畫愛好者極度渴求之精品紙張,卻是千金難得,似是戰敗的星羅國皇室專用......想到此處,書巧六不禁警惕的打量來人,心知此人目的定不簡單。

“敢請先生一分不差的將這些字臨摹下來!”見書巧六盯著自己出神,青衫男子微微一笑,利落的從衣襟中掏出一疊銀票,輕鬆擱置在櫃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