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屋子雖然很小，但是裏麵很整潔，所有東西都被我和奶奶收拾的井井有條。
然而此時，小屋裏一片淩亂，疊放起來的被褥被抓落了下來，散落一炕；炕桌倒翻著，一條桌腿掛在炕沿兒上，隨時都會掉在地上；裝著針線的鋁飯盒倒扣下來，地麵上撒的到處都是針線家什。
在一眾淩亂中，奶奶就這樣緊閉著眼睛，依靠在炕沿兒與櫃角的夾縫裏，左手無力地垂在身側，右手半截還搭在炕上。
“奶奶，奶奶——”
我撕心裂肺的喊著，用最快的速度跑了過去，跪倒在奶奶身前，在她鼻息下試探，發現還有呼吸，隻是進出氣微弱得很，像是風中的蠟燭隨時可能熄滅。她的臉色白的像紙，臉上的皺紋不再像平時那樣平著展開，而是左右漸次垂落下來，顯得奶奶更加蒼老。
我的眼淚順著眼睫毛，就像雨天時不停滴落的雨滴沿著屋簷，劈裏啪啦的往下砸，我身前的衣襟頃刻間就濕了一大片。
我一邊狠狠的抹著眼淚，一邊使出渾身的力氣，把奶奶拖了起來，在炕上整理出一片空地，讓奶奶平躺了下去。
躺下去的時候，奶奶輕輕哼了一聲，我又連叫了兩聲，發現奶奶沒什麼回應，心裏就更加著急了。我伸手在奶奶的額頭摸了摸，發現滾*燙的厲害，想起之前出門時，奶奶就有些不舒服，她說可能是操心累著的，實際上卻是生病了，她也不說，生怕我替她擔心。
我咬著嘴唇，用衣袖在臉上抹了一把，趕緊下地扯下兩條毛巾。一條在外屋盆裏涼水中浸過後，折疊成長條形搭在奶奶的額頭上。又倒了開水和涼水，兌成溫水後，把另一條毛巾浸濕，回到炕上給奶奶擦身子降溫。
就在這會，麻婆、王嬸她們也跟過來了，想來是我乍看到奶奶的樣子時，發出的驚呼聲讓她們聽到了。
“這是咋回事兒？”王嬸也慌了，七手八腳的把炕上的東西收拾一下，又伸手在奶奶臉上試探，最後她在奶奶人中上使勁兒掐著。
不一會，奶奶眼皮抖顫了兩下，慢慢睜開眼睛，她渾濁的眼神顯得很空洞，先是緩緩轉頭看了一圈，最後定格在我臉上。
“妮子呀，奶奶老嘍，不中用嘍。”奶奶微小的聲音從喉嚨裏強擠出來，臉上還盡量堆著笑，不想讓我看到她的樣子而難過。
聽到奶奶這麼說，我的眼淚更是不受控製的流淌出來，在臉頰上交錯著彙聚成一條條，順著我下巴頦滴答流淌。
是啊，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長大了，而奶奶卻在一天天的衰老。她把所能擁有的一切都贈與給了我，她孱弱的身軀圍成一道港灣，不讓任何人欺負我。她把我從小看到大，照料我的飲食起居，操心著我的一切一切。
奶奶總說，將來看著小妮子長大成人，找個好婆家，她也就可以安安心心的閉上眼睛嘍。
我的心在劇烈的抽搐著，像是有一把無形的刀在心頭上切割，切成一條一條，而後再把切碎的心用縫紉針引著心穿過，硬生生串聯成一個心的形狀。我胸腔裏的氣流都被憋在了裏麵，每一次啜泣哽咽，都會噴蕩的肩膀劇烈聳動。
“奶奶……中用，奶奶不許說這樣的話，你就是生病了，等過兩天就好了。”我咧著嘴嗚咽著，含糊不清的說道。
我真的認為奶奶是生病了，因為我的天眼沒有在奶奶身上看到任何髒東西的痕跡。她畢竟已經老去了，前段時間又為我費盡心力，我想正是接連發生的事情，才讓奶奶再也撐不住，這才病倒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