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離開現世
身體終於感覺不到了那撕裂的疼痛。這是安代從出生來第一次感到解脫。大大的手術室,安靜的讓安代感覺不安,醫生們已經束手無策,歎氣著逐個離開。手術台上的安代蒼白的臉上沒有痛苦,更沒有被放棄的憤恨,有的隻是死亡前的迷離和等待。
是的,從生下來就被判了死刑的人,現在能做的就是安靜的等待吧。可以有不甘嗎?生命已經到了它的期限,堅強的安代帶著這樣一個殘破的身體堅持走到了現在,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個很大奇跡……
身體,從未有過的負重感,仿佛有很大一股力量在不斷擠壓著自己的靈魂,把靈魂向身體外大力推擠。呼吸,對現在的安代來說是從未有過的疲憊。
門口,人群擁動,安代隱約看見些影子陸續進入,靠向自己,用盡所有的力氣對人影扯動起嘴角,她想把最後的微笑留給大家。
手術裏裏偶爾有幾聲飄渺的抽泣回蕩在棚頂,母親的哭聲斷續而艱難。安代聽著心裏更難受,知道母親已經到了情感的極限,那哭泣一下下刺痛著安代的靈魂,父親帶出了快要休克的母親。
安代的眼睛已經看不出物體,憑借感覺,感受靜靜在床邊站立的每一個人。
小優在偷偷掉眼淚吧,希望她的男朋友一直貼心溫柔的站在她身後;豆子還是那麼開朗堅強吧;大熊,美麗,小魚兒,岩飛……
安代真的很想和他們說對不起,沒有告訴過任何朋友關於自己的病痛和生命期限,現在對他們一定是個不小的打擊,安代知道自己永遠也說不出這句對不起了。
努力抬手,口中隻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呼吸也急促起來,氧氣管已經滿足不了安代的呼吸……弟弟伏在安代的身體上哭了,那是從上小學就沒在人們哭泣過的弟弟,今天為了她放肆的哭泣著,安代用僅剩的力氣輕撚著弟弟幾縷柔軟的發。想說什麼,卻始終發不出聲音……
此時安代的聽覺是那麼的敏銳,似乎要代替已經朦朧的視線,她的一生是短暫而美好的,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不會再有人來了,就這樣帶著堅強和自信離開吧,安代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應該離開了,這樣堅持了20年,已經到極限了,自己已經沒有能力撐下去了,馬上就可以不再痛苦,不再艱難的呼吸……
人群被讓開,安代感覺自己的意識也也快要模糊了,真的很累,想要睡過去……是誰?最後一個來看她……努力看去,恩,紅色的發,再熟悉不過的味道,是木木!安代分不清到底是夢境還是真實,木木還是來了啊,那個她暗戀著的男孩,在自己短暫的人生中還沒來得急和他說一句完整的話,沒有告訴過他“喜歡他”就要離開了。
安代努力的使自己找回意識,手指動了幾下,還是沒有抬起來的力氣,這是她第一次麵對著木木沒有緊張,應該是已經沒有了緊張的力氣,昏眩感一陣陣襲來,安代知道自己不可以失去意識,她會永遠都醒不過來的……
突然,她被俯下身的木木抱在懷中,安代再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被木木緊緊的抱著,她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可以在自己喜歡的人的懷中離開,對她而言一直是個夢,現在木木幫她繼續著這個夢……
背上好濕,熱熱的,安代知道那是木木的淚水。隨之一滴晶瑩的淚珠劃過安代慘白的臉,現在的她不顧一切的想要擁抱木木,想要用微笑向每一個走過她世界的人告別。
艱難吐著如蚊的細音“木木,和……我交往……吧……”木木堅定的點頭。安代急促的呼吸起來,臉上的淚痕還依稀可見,卻又倔強的對每一個人微笑著,竟然有了起身的力氣,半坐起身,輕靠在木木的身上,對弟弟說:“安詳……臭小孩,答應……過我要堅強的……天堂很美的……謝謝所有人……。”
說出了清楚的話,微笑,她知道這就是人們說過的回光返照……呼吸開始變得急促,使她沒有辦法再說下去,呼吸,呼吸……拚命的呼吸……安代開始不安起來,緊抓著木木的手,身體軟了下去,她努力的用最後的氣力抓著木木說:“木木……我要和你分手……我不要你了……找到你的她……”
生命燃盡了,安代的眼睛在一點點的合上,心血監視器發出刺耳的鳴叫,仿佛死神的最後通告……身體從未有過的難受,所有的生硬由尖變粗,難聽而飄渺,似乎世界都在被什麼蹂躪著,一切都在漸漸消失。安代感覺自己睡了過去,不想放開木木的手,卻是她抓不住的。
突然,被力量推了出去,睡意全無,身體赤裸,無比輕巧舒適,安代看了自己,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靈魂,自己是不是要等著聖潔的光束帶去天堂呢?
漫漫靠向人群,看到床上麵容憔悴已然逝去的自己,讓她感到害怕。又看到了木木的淚水,讓她感到溫暖又心痛。
安代來到木木麵前,知道自己真的要離開了……沒有猶豫,對著木木的唇吻了下去,她撞觸不到的,隻是想帶著溫暖的傷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