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昂的馬蹄聲在青石磚上又快又重的響起,緊接著一群人極快的衝破著黃昏的最後光明,好像要一頭紮進冷而硬的夜色之中。
天邊透出幾分微光來,那是日暮前的最後一寸光亮,夜幕將臨。一輪月似要衝破巨大的雲翳,從中踴躍出來。如刀子般冷冽的北風,冰淩淩的直麵刮在臉上。
也不知是不是風刃太過鋒利,楚雲秞裸露在外的眉角已經出現了一條細細的血絲。殷紅的血跡從中滲透出來,正好滴落到了被她擱置在馬背前裴靳的嘴角。
他似乎也感覺到了臉上的異樣,他伸出舌頭一舔後,便眯著笑衝著楚雲秞一笑:“甜的。”
“傻子。”楚雲秞聽見他的聲音,分心的低頭看了眼,另一隻暫時騰空出來,扯過自己身上隨風獵獵作響的袍子,直接覆在了裴靳的臉上,“別看。”
前方,便是城門。
隻要他們從這兒逃出去,她便有九成的把握能帶著他全身而退,最起碼,她也能保他平安。
楚雲秞一咬牙,眯著眼迎上前方黑漆漆的長街,清冷的月華從雲層中傾瀉而下,她在馬背上隱隱的隻瞧見城門口處有人頭攢動。
她勒緊了手中的韁繩,揚鞭抽在馬背上。
如今追兵還未追來,前方城門口處隻有幾名將士守著,完全不是她們的對手。
“無心,你斷後。”楚雲秞聲音響起的刹那,身後便傳來了嘶吼。
是大牢中的追兵,也是顧家的親衛。
楚雲秞驟然收緊了纏在她腰上和裴靳腰上的白綾,黑袍下頓然就傳來了一陣悶哼聲,楚雲秞雖然聽得心疼,可事到如今又哪裏顧得了這般多。她的另一隻手握著鞭子,對著刺過來的兵器一揮,鞭子所帶起來的風刃,正巧對著那人的一雙眼刮去。
不過轉瞬之間,楚雲秞便聽見了幾道悶哼聲同時在夜中響起。
在前方開道的雲輕不知何時反殺回來,年輕鮮活的臉上全是血痕,叫楚雲秞都看不清他本來的模樣,隻記得那一雙眼,又黑又亮。
他將長槍背在身後,語氣平穩:“主子,我護著你和王爺衝出去。”
“嗯。”楚雲秞緊緊地拽著鞭子,一刻都不敢停下來,眼中心裏唯有前方那一扇即將閉合的城門。
以無心為首的幾人正奮力的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給他們開了一道出來,楚雲秞根本不敢往旁邊看一眼,她怕自己會承受不住這般慘烈的生離死別。
她並非是不曾經曆過,隻是如今跟著她不顧生死闖回來的人啊,都是她自幼玩伴與護衛,而今卻為了一個人,竟然要拿他們的性命來換。
楚雲秞死死地咬著牙,不忍自己的哭出聲來。
事已至此,他們又何曾有退路可走?
就像從臨淮離開的那一夜,她問他們,可後悔?
他們看著她,輕笑,不悔。
就在躍出城門的那一瞬,身後,便火光衝了起來。
火海撲麵,一股股的熱浪直拍著她們後背而來,楚雲秞忍不住勒住韁繩,回了頭。
隻見城門口火浪衝天,幾乎要映紅長安城的半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