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風雲變易（1）
手，在顫抖。
雲汐手裏舉著刀，咬著牙，麵向對方，卻遲遲不敢下手。雖然她知道，以她的實力，這一刀下去絕對能得到她想要的結果，身邊的人也都充滿期待地望著她，有些耐不住性子的已經躍躍欲試，想替她下手了。
可是，她不能。她死死握住手中的刀，手卻在無意識地後退。
“雲汐！快呀！”有的人已經在為她打氣了。
她緊閉雙眼，手抖得越來越厲害，可刀子卻一寸前進的跡象都沒有。
半晌，她突然丟掉刀子，咬著嘴唇，從牙縫裏擠出四個字：
“——我辦不到！”
“你們在吵什麼啊？”雲汐的叫聲剛好傳到一隻腳踏進教室的班主任耳朵裏，老師眉頭一皺，問出了上麵那句話。
所有同學，包括雲汐在內，都回過頭來。雲汐一臉的沮喪。班主任看到她這種表情，隻得咳嗽了一聲，問：“你還是下不去手嗎？雲汐？”
雲汐點點頭。老師露出一副“早在意料之中”的表情。
“大家把手裏的實驗放一放，老師有事要宣布。”班主任清清嗓子拍拍手，同學們對這種浪費大量口水之前的準備工作早已習以為常，紛紛坐下來等著老師“演講”。
可出乎大家意料的是，老師並沒有開始長篇大論，隻是向門外點了點頭，說：“請進吧。”
是誰要來了？
雲汐的目光隨大家一起向門外望去，門外的人略一遲疑，還是走了進來。
那個人進來的時候，全班同學的目光為之一亮！
那是個年紀和他們差不多大，大概１８、１９歲的女生，一頭長發在腦後拉的筆直，前額有整齊的劉海齊眉，標準的瓜子臉，薄薄的唇緊抿著，臉色略顯蒼白。她緩緩走到老師身邊，再轉身對著全班同學。她的頭低著，烏黑的劉海把眼睛藏在陰影裏，但唇邊一縷笑容清晰可見，可見她對這個班並不反感，這讓全班學生——尤其是男生——又一陣興奮。
“請把名字寫在黑板上，然後自我介紹一下吧。”老實說。
那女生點點頭，把提著的書包放在講台上，轉身用粉筆在黑板上寫下“蘇凜音”三個字。然後轉身抬頭，話未出口，先向全班同學笑了笑，這一來大家才看清楚，她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靈動而嫵媚，眼角稍微向上挑，烏黑濃密的眼睫毛在瞳仁上投射下一片陰影，看上去有一種幽暗的魅惑力，眼波流轉中能懾住人的心神。
“好漂亮．．．”雲汐情不自禁地讚歎出口。
那女生似乎聽見了，朝這邊笑了一下，然而她的笑容卻立刻凝固在了臉上——因為她發現，雲汐讚歎的根本不是她！
雲汐根本沒發現自己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仍然自顧自地撫摸著桌子上的小白兔，咿咿嗚嗚地說：“好軟和．．．好漂亮的毛．．．乖兔兔．．．．．．”寵溺之情溢於言表，根本沒看講台上發生了什麼！
叫做蘇凜音的女生愣了一下，笑意更濃。
她款款走向雲汐，直到兩人的距離不到一米，雲汐才愕然抬頭：“有什麼事嗎？”
蘇凜音搖了搖頭，仍然是笑著，手提著兔子耳朵把它拎起來，不管它怎麼撲騰，隻是笑著問：“剛才我聽見你說‘做不到’，是什麼做不到呀？”
她看了看兔子，又補充了一句：“你必須殺了它，但下不去手？”
雲汐點點頭，她被對方莫名其妙的舉動弄得有點不知所措。
“你好善良啊．．．”蘇凜音歎了口氣，“下不了手的話，我來幫幫你怎麼樣？”
“什．．．．．．”
雲汐話還沒說完，蘇凜音的右手已經拈住她丟下的那把刀子，輕輕一送，刀子立刻沒入了手中小白兔的胸腔，隻留一段刀柄在外麵！
雲汐看著兔子胸前不停湧流的血，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彈了起來：“你幹什麼？！”
“幫你做實驗啊！”蘇凜音抽出刀來，順手把奄奄一息的兔子扔到了解剖台上。“身為一個醫學院的學生，不能總是那麼有愛心，知道嗎？”
在全班同學驚訝的目光中，老師保持鎮定走過來：“我看看。”
蘇凜音推開兩步，臉上保持著一絲玄奧的微笑。
“呃．．．”五分鍾後，老師呼出一口長氣，直起身子摘下眼鏡，帶著探究的目光射向蘇凜音。
“凜音同學，你以前學過解剖嗎？”
蘇凜音搖頭。
老師眉頭一挑，又低頭看了看兔子的傷口。那傷口不寬，但是很深，幾乎是從正中央貫穿了心髒，卻絲毫沒有傷到周圍的心肌和血管，傷口周圍的皮肉也極其平整，似乎是被仔細地、一寸寸地沿直尺劃開，而不是一刀刺入的！
老師又有點不相信地看了看蘇凜音，似乎不相信這個半路出家的轉學生會做得比任何一個得意門生都出色，但事實擺在麵前，不容辯駁。
抬頭看了看黑板上畫的解剖圖，老師請了清嗓子。
“本次解剖課的‘課堂之星’，是蘇凜音同學。”
什——麼——？？！！
課堂裏立刻炸開了鍋，許多同學在竊竊私語的同時，都伸長脖子睜大眼睛，想看看這個轉學一分鍾以內就拿到了“課堂之星”稱號的神奇轉學生。
隻有雲汐沒抬頭。她一直怔怔地看著解剖台上冰冷的兔子，不知不覺間，眼睛模糊了。
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小兔子，剛才還在自己懷裏趴成一團的小兔子，剛才還那麼溫暖的小兔子。
就在轉眼之間，靜了，冷了。
雲汐吸了一下鼻子，一股酸勁直衝雙眼。她抿了抿嘴，抬頭直盯著那個人！
無論為什麼理由，都不可以隨便就扼殺一條生命．．．．．．無論是多麼正當的理由，都不行！
就在她強忍著一片模糊的視線抬頭的時候，突然感到一隻手覆蓋在自己的手背上。那隻手溫暖，幹燥，沒有顫抖。
蘇凜音握著她的手，輕輕笑了笑，俯下身子貼在她耳邊輕輕地說：“對不起．．．但是我沒辦法。”
她的語聲是這麼溫柔，雲汐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下課後，我們去把它埋了吧。”
蘇凜音抬起頭，對老師說：“老師，我才剛來，還沒有資格取得任何榮譽稱號，這隻兔子是雲汐同學的，刀也是她的，坐在這裏做實驗的是她，不是我。”
“雲汐感到一隻手把什麼東西塞到了自己手裏，低頭一看，是那把解剖刀。
老師點點頭，對全班大聲宣布：“祝賀雲汐同學成為解剖實驗課‘課堂之星’！”
在如雷的掌聲中，雲汐低下頭，吸了吸鼻子，笑了。
這個世界上，果然還是好人多啊．．．．．．小兔子，死在一個好人手上，你也多少有點幸運了吧．．．．．．
下課鈴響起，大家從教室裏蜂擁而出。
雲汐懷裏抱著兔子，左邊跟著蘇凜音，右邊跟著班長從教室裏走出來。經過半節課的共同實驗，她發現這個女生雖然下手狠了點，但大部分時間還是讓人覺得．．．嗯，蠻可愛的。
比如現在她在班長的陪伴和解說下笑得像個咧嘴小包子，雲汐就忍不住偷偷笑起來。
正在她享受著陽光灑在臉上的愜意之時，正在說話的班長冉怡突然停下，用手指著一個方向叫道：“雲汐！快看！”
雲汐猛然睜開眼睛，順著班長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主教前麵的廣場甬路彼端，一個紅色的影子伴隨著一陣機動車引擎的聲音，從遠處飛馳而來，惹得放學的同學紛紛退讓。
“雲汐，是他嗎？怎麼這麼誇張啊？”冉怡問。
雲汐皺著眉頭，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鬼知道他又想什麼新花樣！”
對方移動的速度很快，雲汐話音沒落，那紅色的影子已經衝到了台階下，眼看著連車帶人就要衝到台階上麵，那人卻陡然一轉向，“嘎吱”一聲，一輛紅色的摩托車穩穩地停在了雲汐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