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林叔四十出頭,個子不高一臉忠厚,他也姓陳,是陳廣信的遠房族叔,很得陳廣信信任,這才放心將府裏的事交給他而不是交給夫人打理。也許陳廣信心裏也清楚,一個跟夫君關係疏離的夫人遠沒有族叔值得信任。
府裏的人對林叔十分敬畏,卻一點也不怕何素香這位繼夫人,大家都不是傻子,都知道何素香隻是個擺設。隻是她院中的人如今卻不敢這麼想,她們的身契現在可都在她的手裏。紅雁知道此事卻不怕,她是府裏為數不多的家生子,她娘親曾在老夫人跟前當差,怎麼也比那些後麵來的丫頭體麵,就算夫人把紅杏提成了大丫頭,她也不怕自己的位置被取代,再說了,她想當的可不是夫人跟前的貼心人。
林叔先前也聽陳廣信說過何素香院中的事,他是個外男,本來不好過問侄媳婦院中的事務,現在陳廣信開口了,他以後也不好再繼續忽略下去。至於何素香想提紅杏為大丫頭的事,不過是小事。
“這等小事,夫人派紅雁過來說一聲就是了,何苦親自走一趟。”
何素香有些尷尬地抿了抿唇,她指派不動紅雁的事,想來府裏的人都知道。林叔也想到此事,想要說什麼,便聽何素香怯聲道:“您是夫君族裏的叔叔,我自己走一趟也是應當的。”
她的聲音清脆,帶著少女的羞怯,和不得不找個理由應付尷尬的輕愁。似覺得說得太親熱了些,何素香的臉跟著微微發燙,倒讓林叔多看了一眼。紅杏低眉順眼地在邊上站著,心裏隻想著自己能當大丫頭的喜事。何素香感覺敏銳,頂著目光也沒有抬頭,略說幾句後就帶著紅杏匆匆走了。
林叔朝她離開的方向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有些為她得不到陳廣信愛重可惜。
陳家以前也不是商家,而是科舉起家,起起落落過很多次。到了陳廣信父親當家的時候,家裏隻剩下二十畝地和五六個下人,裏麵就有紅雁的父母。陳父跟臨鎮一個姓張的同窗關係不好,後來姓張的考上了舉人,又結了不錯的親事,事事壓陳父一頭,生生把陳父氣出病來。
陳父病重時自知自己科舉無望,就逼著陳廣信苦讀,卻不知陳廣信被他逼得失了對讀書的興趣,反倒因為幫著打理家業,對經營產生了興趣。陳母不是一個擅長管家的人,陳父讀書時又是個花錢大手大腳的,不然陳家也不會到了後期落到需要賣地的地步。
為了應付陳父,陳廣信考上了童生卻沒考上秀才,這本來沒什麼,十幾歲能考上童生就很不錯了,整個青森鎮也沒幾個秀才,他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哪能一次就考中。偏偏臨鎮張家十幾歲的孩子考中了,陳父知道後又發了一通火還生了一場急病,之後拖不了多久便去了。
陳父過世後,陳廣信沒有再繼續求學,反倒專心管家,還說服了母親讓他跟人跑商。陳母在大事上拿不定主意,都是兒子說什麼就是什麼,就連兒子娶親一事也沒能拗過他。幸好葉氏的確是個好的,對陳母很是孝順,生下陳海元後也不驕橫,沒出月子就日夜在病重的陳母床前侍候,還為此累壞了身子。之後陳母去世,葉氏忙著張羅喪禮,沒發覺自己又懷了身孕,一場忙碌後便小產了,從此一病不起。